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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文溜出蝸牛殼似的牛棚,懶惰的下弦月,快墜入西山,灼灼的啟明星,已升起在東方的地平線上,在憂鬱地眨眼。再過些時候,天將大亮,這裡便人流如織。刻不容緩,尚文以百米賽的衝刺速度,衝到了關卡前,窩棚里的人沒有睡,似乎還發出了微微的嘆息。他躡手躡腳,想借夜幕的掩護,偷偷溜過去。
你給我站住!只要老子守卡,你就別想溜過去。黑暗中有兩把鐵鉗,牢牢地將尚文的手臂鉗住。
尚文想掙脫逃走,但他知道只要守卡的人喊起來,會驚動別的人與他一道來抓捕,不只逃不掉,反而會招致更大的麻煩。於是他就哀求他道:
我是尚文。大哥,我的妹妹死了,請你行行好,讓我回家去安葬她。
哼!什么妹妹?毫不相干瓜藤、柳葉,何必搭在一塊?暗夜裡傳來一聲冷笑,一個高大的黑影橫在尚文面前。不過路卡知道,尚文說的妹妹,就是前不久投水的右派分子。他們雖然立場鋼鐵般堅定,可對這般慘死的人,還是有幾分同情。於是兩隻鐵鉗鬆開了,黑暗裡竟傳來了柔和的話語,你的事已鬧得滿城風雨,路人皆知。不過你有情有義,我也不想阻攔,可我也得能脫干係才好。就這樣吧,現在你馬上快跑,過一段時間我就大聲喊抓。能不能跑掉,就全靠你的運氣了。說完,黑影狠狠地推了尚文一把,就縮回窩棚里去了。
尚文急急如漏網之魚,衝過了路橋,衝上了大堤,沒命地往前跑。他跑了好一陣,身後傳來了呼喊聲:
右派分子跑了,右派分子跑了!大家快來抓啊!路橋的窩棚里的燈亮了,守卡的人大聲喊起來了,可是並不見有人來追。
當東方出現了第一抹朝霞的時候,他衝到了離農場十里的從省城通往昆陽的馬路上。他知道,這兒離家還有一百八十里,快走也要兩天才能到家,他必須乘車今天趕到。可是,這時來往省城與昆陽的客車每天只有一趟,即使在起點站,沒有政府的證明,也不一定能搭上車,看來他只能攔輛貨車了。當時運貨的車輛也很少,他在路旁招手,司機根本不予理睬,汽車如飛一樣閃過去了。他一邊走,一邊向路過的貨車司機招手,走了十幾里,招手十幾次,可就是沒有一輛車停下來。快到中午了,他又飢又渴,滿身汗水浸漬全身傷口,如火燎刀割一般地痛。他咬緊牙關,強忍疼痛,流著傷心的淚水往前走。他想到前面找個店鋪吃飽飯,他就是爬也要爬回去。
突突,突突。後面傳來了異樣的聲音。尚文回過頭來一看,只見一輛蘇式拖拉機,在馬路上爬行著,機上的煙筒里冒著黑煙。他想,無論如何不能錯過這次機會。當離拖拉機不遠的時候,他竄到路中間,雙膝跪下叩頭。拖拉機拐到右邊,他就跪到右邊,拖拉機挪到左邊,他就跪到左邊。司機只好停下拖拉機,從駕駛倉里探出頭來厲聲罵道:
你不要命啦!
第四章午宴說夢(中) 28林老讓墓地葬右派;尚文趁月色祭雲妹 3
師傅,今天你,你如果不帶我回去,我是不想活了!尚文淚流滿面,哽哽咽咽地說著,像雞啄米似的磕頭。司機見他悲痛欲絕的樣子,心軟了,十分關切地問因什麼事,要這麼急急趕回去。
我的妹妹死了,無人安葬,我要趕回去掩埋她。尚文又淚眼汪汪地懇求他。
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話!妹子死了,有父母壅埋,你怎麼會這麼傷心?你還是說老實話吧,是老婆得了凶病,還是老婆在生孩子?
是老婆難產,性命攸關,今晚我必須趕回去。請你救我這一回,日後我一定做牛做馬報答你。尚文繼續磕頭如搗蒜,順著司機的意思,聲嘶力竭地苦苦哀求。
看你對老婆這樣情深義重,我就顯回菩薩心腸,帶你回去。上來吧。
恰好這台拖拉機是去昆陽的。拖拉機搖搖晃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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