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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上一百,五藝周全,我想我們中間定有能治病的人。黎疾,你不要過於悲觀。我們分頭去找找,定能找到能治好你腿傷的人。」此刻,我雖然不是高個子,對這事心中無底,但也只好這麼寬慰矮子的心。
「竹大哥,你能力強,人緣廣,有了你這句話,黎疾治傷的事,我就放心了。」聽我這麼說,彭芳抹掉了眼淚,淒楚地說,「不過,屋漏更遭連夜雨,行船偏遇打頭風,這邊迫得緊,那邊也逼得急。他們說,上面有政策,凡是國家工作人員,所有右派的配偶都得劃清階級界線,與右派分子離婚,否則,一律開除工職。我被開除不要緊,可是,可是黎疾家還有老母要贍養,我腹內有兒子要出世,沒有這幾塊錢的工資,叫我怎麼去養活他們?昨晚我與黎疾商量了一整晚,黎疾決定與我離婚。我們才恩恩愛愛生活了兩年,就這麼勞燕分飛,我,我實在不甘心!」說著說著,又嗚嗚咽咽的哭起來。
「怎麼會這樣,上面明明規定,是員的,一定得與右派配偶離婚,否則開除黨籍。對非黨員,沒有明文規定,怎麼也這麼執行?何況即使是黨員違反這一規定,也沒有說要開除工作。這不明明違反黨的政策?」
「竹海啊,執行政策,歷來是『寧左勿右』,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認為,『左』是態度問題,即使過『左』,造成重大損失,也不過是輕描淡寫地批評幾句;『右』是立場問題,屁股坐歪了,就是與階級敵人沆瀣一氣,同流合污,此後就可能被拋入營壘。我們在整風中並沒有『右』,只是由於沒有『左』,就陷入了不可自拔的階級敵人的泥坑,這就是有力的證明。現在的那些所謂左派,以昧著良心整人為立功,他們什麼事的幹得出來。聽彭芳說說他們學校的做的事,你就會覺得如今是哈哈鏡里看世界,什麼人的臉譜都變歪變扁了。你還想他們執行政策,後半輩子能憑藉自己的辛勤勞動平安過下去,真是緣木求魚做美夢!」黎疾咬牙切齒忿忿地說。
「竹大哥,俗話說,一人得道,雞犬飛升。過去如此,如今何嘗不一樣。姚令聞踏著所謂右派屍骸壘就的台階,青雲直上,當上了區長,爾後,水漲船高,他們那一夥都當了官。賴昌先當校長後當鄉長,勞昆始任教導主任再任校長。如今他們的頭腦膨脹得如笆斗,他們雲裡霧裡,不認得別人,也忘了自己祖宗究竟是誰,他們什麼壞事都敢幹,還顧及什麼政策不政策。他們是靠鬥爭別人起家的,他們的看家本領就是立起良心、挖空心思害別人。你們這些右派離開了學校,他們覺得礙眼的另一批人,就填補了這個空缺,成了他們操刀待宰的牛羊。我是右派的妻子,攻擊的矛頭當然首先指向我。縣裡的整風會結束回到學校,他們就大會小會,大轟大擂,批我嚴重喪失階級立場,與右派分子同穿一條褲子,同一鼻孔出氣。如今他們又根據上面的所謂政策,逼著我馬上與黎疾離婚,否則,就開除工職。我極力辯解,說我不是黨員,不符合這一政策,他們無權開除我。可是越辯越冤,越辯,他們越說我反動。他們說到做到,停止了我的教學工作,逼我做勤雜工,掃地養豬,每月只發十五元的生活費。我不服,到縣裡反映,接待的幹部反而斥責我說,『你如今沒有兒女,沒有牽掛,要求你與階級敵人劃清界線,這是組織對你的最大的關心,你怎麼竟這麼執迷不悟?』而對學校領導的胡作非為,不置可否。看來,等待我的,只能是被開除,今後的日子我真的沒法過?」彭芳哽哽咽咽地訴說著近一年多來她的痛苦經歷。這些不可思議的咄咄怪事,如五雷轟頂,使我氣得渾身顫抖,不知說什麼才好:
「這般畜生!根本沒有一點人性,真該千刀萬剮!」但是繼而我又想起,壓在頑石下的竹筍,是無力掀翻石頭,見到天日的,該千刀萬剮的不是竹筍,而是石頭,可如今你一刀也割它不著。於是,我也不自覺地低下了頭。三個人淚眼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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