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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云,『文籍雖滿腹,不如一囊錢。』今天,讀書越多越遭殃,終南捷徑做黨員。竹海啊!你比我們聰明,這道理你應該早領悟了,怎麼還這麼個死心眼讓駱駝鑽針孔!時運不齊,命途多舛,《資本論》《離騷經》畢竟不是坦克的鐵甲,它絲毫也不能使你遠禍避災,你還苦苦追求幹什麼!」

曾幾何時,我總視這種勸辯為誤導,往往心存腹誹。竊笑他們曾胡吹自己是搏擊風浪的高手,可跳入河海里,沒有遭遇幾個浪頭,就被打得暈頭轉向,呼爹喊娘地爬上岸。那時,我的腦子總是浮現出孟子的名言:「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行拂亂其所為……」;常常高唱「燕雀焉知鴻鵠之志哉!」自詡為鴻鵠,目他人為燕雀。可是,一朝排山倒海的政治狂濤衝來,理想的長堤即刻潰決,自己被捲入河海的深淵,再也爬不起來。這哪是什麼「鴻鵠」,連「燕雀」都不如,簡直就是蟲豸!過去黎疾不知疲倦地攻讀,永無休止地求索,自己就將黎疾當作「醒木」,每當夜半倦怠,就用他這根「醒木」來敲擊自己的偷懶的頭腦。可自從黎疾與彭芳離婚以後,黎疾人性的尊嚴頓失,成了的蟲豸。平日他當作午餐的《資本論》、《離騷》經,付之一炬;腰系草繩,操起竹鞭,穿行地頭田間,捕捉癩蛤蟆為食,形容還不如乞丐。我心中的「百鍊鋼」,頃刻變作了「繞指柔」,薄雲飛的大雁,墜落藩籬不如雀。為此事我曾痛心疾首。如今想起來,他不過是效阮步兵白眼睨人,是另一種反抗對世俗的果敢行動,看似行為猥瑣,實則不失「陽剛」秉性,勇氣可嘉;而自己苟活,於廣眾,則為礙目;對情人,實成禍殃。看來只有埋入地底,腐屍才不至於散發臭氣,我又怎敢與黎疾相比?因此,對同伴剛才的勸慰,我確實情動於衷,愧疚萬分。不過,我深埋著自己的痛楚,沒有理睬他勸導我的感喟,走進了「鵲橋居」。他哪裡知道我此時此刻心中浮起的,是對書籍的百般無奈與萬千仇恨!

我在「鵲橋居」中用竹木搭造的床上,茫然地鋪開了紙,和著室外的呼呼嘯叫的北風,我的眼淚如雨刷刷地傾瀉。往日,我總覺得「鵲橋居」過小,還不如一個蝸牛殼,容納不下自己高大的身軀;想不到今天它竟如天宇一般空闊,自己瑟縮在其中,還不如一隻小螞蟻。即使我聲嘶力竭地呼叫,又有誰能夠聽到?我想特別是你尤瑜,過去與我輩相處,我們關係就有些齟齬尷尬。許多事你明知其非,還是一意孤行,即使我的嘯呼雷鳴,有時你也不為情所動;今天,你飛黃騰達,飆升雲端,自己似牛羊被宰割、雞犬遭屠戮的微弱的哀鳴,如蚊蚋的嗡嗡,你又怎麼能聽到,怎麼想聽到呢?不過,我還是要吶喊,至於你能否聽到,那就聽天由命。至於新荷,即使我聲如蚊蚋,她也定能聽到,只是目前她的頭腦為狂熱充斥,當然聽不進去。不過,人死如煙滅,物質的我不復存在,她也只能痛楚地到夢裡去覓虛幻的我了。痛思之後痛定了,痛苦也就如霧如煙,隨著時光的流逝,漸漸飄然散去。

過去自己雖曾勤於筆耕,可距自己嚮往的「落筆驚風雨,詩成泣鬼神」的目標,還極其遙遠,也許此生無法企及。但是以往要清楚地表述自己的心跡,我還是能舒徐瀟灑地輕鬆做到。可是如今,我抓住那長不盈五寸的鋼筆,猶如扛鼎,那麼沉重,難怪古人稱它做如椽大筆,我真不想援筆寫信。可是,這與阿q必須在死刑判決書上畫圈一樣,畫得圓要畫,畫不圓也得畫,今天不管這如椽之筆何等沉重,何等乾澀,即使寫不出,我也得像擠牙膏那樣一點一點擠出來呀!即使這文字如何似難產的嬰兒,我也得如產婦那樣拼著命慢慢地將兒子生出來。

可是當我提起筆時,匯聚在筆端的全是難忘的春花秋月。新荷呀,你我萍水相逢,一見傾心,你的一顰一笑,就是一朵花,一幅畫,一首詩;你的一舉一動,就是一曲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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