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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疾去家鄉一個星期後,池新荷估計他返程在即日,日夜籌劃酒筵招待老朋友。可是突然接到了黎疾彭芳的電話。後山縣政府派車送他們去省城。他們帶的土特產比較多,中途不想卸車,就不來昆陽。彭芳不願定居香港,去港後不要多久就回來,明兒隨父到香港上大學。

黎疾還說,他決定從他老家修條公路到後山,以後彭芳出出進進就用不著爬山了。我想,現在彭芳應該已經住進了多年虛位以待的中式宮殿,他那似伊莉莎白的妹妹正在殷勤伺候她。竹海呀,原來我總以為我們同學中黎疾的遭遇最慘,誰有料到他竟是我們中的翹楚。誰還能說我欠下的還不清的帳,沒有還清呢?

第六章夜茶品夢 29「豬圈」里誦《守真歌》,大徹大悟;秋爽閣聆《黃河怨》,悲淚滂沱1

尤瑜說完黎疾裝瘋、逃港的離奇遭遇後,望著秋爽閣外淅瀝瀝的雨,灰濛濛的天,不禁笑了起來:

「竹海呀,你問的是我這隻面善心慈的巴兒狗,又是怎樣向她搖尾乞憐,贏得了新荷的芳心的?可我的答題到後來扯上了彭芳黎疾,特別是黎疾逃港的故事,更是離題萬里了。現在該回過頭來把我和新荷的事說完。」竹海面對迷濛的雨霧,聽著這新奇故事,唏噓長嘆之餘,就想方設法來替尤瑜打圓場:

「尤瑜,你們把彭芳的事看作是自己的事,看成是你們欠他的帳,他們的問題解決了,你們也就徹底還清了帳。可見說黎疾彭芳,就是說你們自己,不能算離題。正如黃河流到蘭州,不向東流折向北,繞個大彎子,再東流,極盡曲折之能事,比那一覽無餘的直道好得多。

是啊,二十多年來,你雖不似黎疾的遭際痛苦離奇,但越過的山,跨過河,經歷的坎坎坷坷也夠動人心魄。不過你比起我和黎疾來,幸運得多。你在歷經千辛萬苦,千難萬險之後,你總算築就了一座金碧輝煌的愛的宮殿。二十多年來,你徜徉在甜蜜溫柔的愛的殿堂里,你那被刺傷的手,你那被刺痛的心,應該早就康復了。尤瑜呀,『風物長宜放眼量』,對此,你應該感到滿足,百倍珍惜。事過境遷,又何必為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時時處處戚戚於心!」

「竹海啊!你成全了我的夢想,新荷也真心愛我,我還有什麼不滿足?不過,覆巢之下無完卵。你與新荷的愛情之『巢』傾覆了,我們修修補補的愛情之『巢』又豈能完美?這『巢』中的『卵』,又怎麼能無缺陷?她在當時別人羨慕並稱之為『宮殿』的書記室里,只住了三天,就回到了經她自己改造過的蓮師的「豬圈」。為什麼稱「豬圈」呢?因為,那幾間土坯房曾是蓮師的名副其實的豬圈,這裡凝聚了新荷太多的悲苦、辛酸,糾結著她太多的解不開的情結,就是總統套房對她也沒有吸引力。婦唱夫隨,此後我也只好長期生活在『豬圈』里,我那『宮殿』就成了文人津津樂道的燕子樓,終年空鎖的是樓中燕。至於其中的委曲,你就聽我慢慢道來——」

池中偉是地區的名牌教師,在蓮師教書的時候,他住的是蓮師的正院的最大、最好的房間,照常人的說法,這是校長也不敢住的「總統套房」。他調升副縣長,住進縣府後,學校領導說什麼偉人、名人的故居,都有紀念意義,應該按原貌保留著。可後來池中偉居然與右派沆瀣一氣,又是歷史,被撤消了黨內外一切職務,開除了黨籍,又回到學校教書,人已不偉,聲名狼藉,怎麼還能住進「總統套房」?這時學校就將離教學區很遠、愛蓮峰下的兩間豬舍略加粉刷,讓他們全家住進去。說什麼池中偉這具殭屍,在這裡不管怎樣腐爛發臭,也不會毒害學生。嗣後因所謂罪被判刑七年,送到新辟北濱湖農場勞動改造,急性感染了血吸蟲病,沒有得到及時治療,不到一年,照一般人的說法,就翹了辮子,斷了禍根。池新荷將父親的骨灰盒悄悄領回,偷偷安葬在豬舍後的愛蓮峰上的隱蔽處。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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