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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一九五七年春的一聲驚雷,打破了校園的寧靜。入夏,群眾幫助黨整風的熱情,業已高漲,學校已經很不平靜。年輕人猶如水庫里的平靜的水,一旦打開閘門,立刻就咆哮奔騰。上學期和風細雨的座談,下學期竟衍成了暴風驟雨的攻擊。「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言者無罪,聞者足戒鳴」的千古信條,被一些別有用心或者別無用心的人,當作引蛇出洞的誘餌,將那些幼稚的頭腦攪得暈頭轉向。誰叫嚷的聲浪最高,誰的大字報寫得最多,誰就被封為鳴放英雄,革命闖將,整個校園裡鳴放聲浪直上干雲,大字報鋪天蓋地。他們哪裡知道,黑暗正步步向他們緊逼,那些躲在密室里策劃的蒙面人,正瞪著餓狼的綠眼睛,在暗中窺視他們,已把他們鎖定為出洞的毒蛇,準備在最恰當的時機,猛撲過去,狠狠地咬住七寸,一擊而將它們置於死地。一場人為的刀光劍影、你死我活的血腥撕拼,已經迫在眉睫。
第六章夜茶品夢 7昆江涌浪,眷眷揮淚送學子;南山淒雨,拳拳愧對父老情2
當時,我遠沒有意識識到問題竟如此嚴重。我以為,雖然韓非子曾錐心嗟嘆「說難」,秦始皇曾焚書坑儒,清代也曾大興文字獄,傷及眾多的無辜,製造了許多駭人聽聞的冤案。但是,即使在舊社會,這也只是大廈的一隅,太倉的一粟。殺雞儆猴,秦王朝被坑的儒生只有幾百個,文字獄冤株連雖廣,每案族滅的也只以百計,與全國龐大的人口相比,涉及的人數,只是恆河沙數中的小小一撮,它不是全面的攻城略地的戰爭,不至於屍橫遍野,流血漂杵。更何況今天解放了,陽光照亮了每個黑暗的角落,舊社會的形形色色的鬼魅,已銷聲匿跡。即使說錯了幾句,那也是言者有錯,應該無罪,不怕遭人算計。大鳴大放,無非是口角之爭,筆墨官司,語言風吹不留音,黑板上的字抹過不見影,有價值的就採用,無用的就擱置,煉五彩石以補蒼天,對社會未必無益。又何必杞人憂天,大驚小怪?
那時,我還是沉迷於書海中,做著未來專家的美夢。間或也曾探出頭來,鳴放了幾句,也是本著實事求是的精神說的,沒有絲毫的無知妄說。一次,我曾談過對小學實行五年一貫制的看法。我說,解放後,徹底清除了封建主義的東西,祖國的教育事業的發展,取得了彪炳史冊的驕人業績。不過,傳統的教育也不完全一無是處,我們應吸取其精華,剔除其糟粕。學習蘇聯經驗,也要斟酌它是否合乎中國國情,有所取捨。蘇聯人使用拼音文字,小學生記住幾十個字母就能拼讀,而我們的學生要牢記幾千個方塊字,才能勉強閱讀。把六年的學習內容,壓縮到五年內學完,生硬的東西吃多了會拉肚子,疲牛拉不動重車,又怎麼能達到目的地?小學實行五年一貫制,與中國國情不甚吻合,推行應該慎重。我還說過,選拔領導幹部的標準,應該是德才兼備,尤其是知識領域,比如科研機關,教育部門,不學無術的領導,以其昏昏,又怎麼能使人昭昭?我說,蘇聯有句很流行的話,就是蘇維埃政權加上電氣化。「蘇維埃政權」是政治,是一顆紅心,即「德」;「電氣化」是科學,是人飛過硬本領,即「才」。我們的幹部只有具備一顆紅心加上過硬的業務技術,才算德才兼備。我說過之後,也照樣得到領導的大力表揚,還說什麼有頭腦的精英就是不一樣,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可是沒有多久,東風逆轉西風驟,人們常識性的真理的認識,竟變成災難性的錯誤。自古以來,政治是骯髒的政治家競技場,在那些不擇手段的政治家的眼裡,父可以弒,妻可以殺,頭可以借,為「人鏡」樹碑的明主,也是毀「人鏡」的暴君。他們出爾反爾,招貼即扯,顛倒黑白,有權就是爺,有錢就喊媽,指鹿可為馬,哪裡還有什麼是非準則、道德標準?如今雖然解放了,但舊社會的死屍還會腐爛發臭,骯髒的政治家的陰靈,還會借屍還魂。一些頭頂紅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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