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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定她会留下来跟他过夜呢。有时候女人哭是为了找个人来安慰自己。”

我把玛丽的手推到一边,坐了起来。“我们得睡觉了。回你自己的床上吧。”她纹丝未动。楼梯上地响着,然后楼下那条只回响过*语的大街上传来了几句俄语。“我要睡觉了。”我又重复了一遍。

玛丽没理会我。“我也不确定她到底有没有留下来陪他。”她说。接着她突然跳回到自己床上,盖上了毛毯。这时,小号声大作。“像只病怏怏的狗在叫。”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惆怅。

不仅如此。那小号声就像是烟囱里喷涌而出的浓烟,梗塞了人的喉头,让黑暗显得愈发深沉,就这样夜复一夜弥漫开来。

《瓦地的小号》 第六章(1)

玛丽可能夸大了流淌在眼里的那些淋巴液的功效。我不相信瓦希德能有什么叛逆的举动。他性格成熟沉稳,行事小心谨慎,因此不大可能与父母决裂,更不可能与他那位凶巴巴的母亲反目。玛丽显然把他给迷住了,或许更甚,但他这样的男人考虑婚姻问题时,总希望找一个吃苦耐劳的女人,既不要太愚蠢,也不要过分聪明,身体健康,能生儿育女,而且重要的是贤良温顺。这样的女人肯定比一个满脑子浪漫想法的女孩更适合他。玛丽也见识过其他男人。被过分渲染的*观念让许多人的心中对平等抱有幻想。在玛丽幻想的那个平等世界里,生活就是一座充满神奇魔力的花园,里面的人们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不会受到家族传统和社会地位的束缚羁绊。或许由于某种不可思议的原因,她又突然从梦幻中清醒过来,然后跳到另一个极端,全盘接受了那种将婚姻与爱情分开来的古老观念。过了一阵子,我才意识到她是真心实意想嫁给瓦希德。那次告吹的相亲会上,她的确在竭尽全力博取那位母亲的欢心,却不幸以失败收场。

对于这桩婚事,妈妈更是耿耿于怀,而且她也不愿意忘记过去。几天后我还听到她对爷爷说:“那块地?当初来我们家做客的时候,他们都只跨着椅子边儿坐着,穿着磨得发亮的丝绒衣服,紧张得满身出汗呢。”她在说当初她父亲拥有的那幢房子。那栋屋子就像一座高山,影影绰绰地耸立在往事的地平线上。1948年以后,她再也没试着去找过它的下落。房产登记在她兄弟的名下,所以当他们被驱逐出境以后,那栋房子也被充了公。日月流逝,在妈妈和我们的想象里,那栋房子已经升华为一座梦幻般的宫殿。可是散居在以色列各个村落里的亲戚们却宁愿忘记过去。我怀疑妈妈之所以劳神费心,甚至勉为其难去参加每场葬礼,并不只是为了向死者致敬。死亡本身就是一种失败。葬礼上,那些曾薄待过妈妈、如今已一命归西的男女被装殓在硬邦邦的木头盒子里,然后被送入泥土。大地一视同仁,终会毫不留情地把每个人都吞噬。瓦希德一家人的来访在她心头点燃了新的希望。她指望着通过玛丽重新找回往事。

爷爷可不这么想。那家人来访后,他的笑声依然朗朗。在爷爷的家乡,一条大河奔流在无垠的沙漠里,他就住在河岸边。他不相信人的意志能左右一切。对他而言,命运和上帝是同一回事。面对它们,你只能有两个选择—要么徒劳无益地咬牙切齿、怨天尤人,要么微笑着接受一切,把世事无常看作命运开的一个大玩笑。

那天晚上,他坐在桌旁,看着妈妈眼角锐利的细纹。“浪费食物岂不是很可惜?”他轻声说道,“别告诉我面包和奶酪也成了咱们的对头啦。”

“我什么也吃不下。哎,你怎么不吃呢?”

晚些时候,阿布·纳赫拉来了。不像上次那样,这次他省去了礼貌的寒暄,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他把塔布什帽搁到近旁的椅子上,看样子不达目的不打算离去。

“我和杰米拉谈过了,”他开口了,“我猜你们和那家人的亲事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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