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部分 (第3/4页)

最能见到他的性情,《今生今世》有一段写到结发妻子重病,他去义母家借钱不得,索性一住三日,也不回病妻身边,“只觉岁月荒荒,有一种糊涂,既然弄不到钱,回去亦是枉然,就把心来横了……”关键时候,胡兰成横下心,不怕物议,这不是一般文人所作的。鲁迅先生曾经指出:“要论中国人,必须不被搽在表面的自欺欺人的脂粉所诓骗,却看看他的筋骨和脊梁。”胡兰成真无赖的性格在这事上展露无遗,但就是这件事情,让他看到真的人生底蕴。有一个细节,他到另一处熟人借钱也没取到分文,他又折返回义母家,一路上怒气冲天,不觉失声大叫:“杀!” 。。

绕不过的肉身(3)

当胡兰成回到家走上灵堂拨开挽幛入内,见妻子玉凤直挺挺躺在板上,盖着被,脸庞已变得很小,像个十二三岁的女孩。他立在枕边叫了声:“玉凤,我回来了!”然后他俯身下去偎她的脸,又去被底拉她的手,轻声叫着,一股热泪涌出,他来不及避开,泪水掉下沾湿了玉凤的面颊。他拉着玉凤的手,感到她的手仍很柔软,又见她眼睛微微露开一线,他轻轻抚下眼皮,玉凤合眼了。然后是入殓,杵作把玉凤抬起,胡兰成与儿子阿启捧头,青芸捧脚,将玉凤放进棺内,又把玉凤要带去的东西放好,看过都整齐周全了,最后合上棺盖。

以后两天,家里请人做道场,四岁儿子阿启全身缟素,由众人指教着伏下地去喝红糖水,意为替生身之母喝干血污池。第三天就出殡,他与众人一起将灵柩送上了山。出殡了回家,他走在山路田道上,只感觉下午的太阳荒荒,回到家,上楼下楼空空落落,惟有母亲一人独坐在灶间,他趋上前只叫出一声“姆妈!”,即伏在母亲膝上放声大哭起来。

这一幕留给胡兰成的血痂太深了,那脱口而出大叫“杀!”声,成为了他的习惯,至死未改,他自承:“此往二十年来,我惟有时看社会新闻,或电影,并不为那故事或剧情,却单是无端的感触,偶然会潸然泪下。乃至写我自己的或他人的往事,眼泪滴在稿纸上的事,亦是有的。但对于怎样天崩地裂的灾难,与人世的割恩断爱,要我流一滴泪总也不能了。我是幼年时的啼哭都已还给了母亲,成年后的号泣都已还给玉凤,此心已回到了如天地不仁。”

这样的硬做,有点流氓气,经此之变,胡兰成成了一个从个人偶在的生命出发,不惧意识形态和伦理规范的畸形的江湖弄潮儿。一切从目的论,不择手段,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谎言?什么是真?何谓诚实?何谓不诚实?爱啊,负疚啊,家啊,国啊,被他弃置脑后。他如《封神榜》里脚踏风火轮,手拿银项圈,敢抽龙王三太子筋的哪吒,“剔骨还父,削肉还母”,他将眼泪连同人生里应该的柔软还给了母亲和妻子,这是胡兰成心中神秘的结,是隐秘不可告人的一隅。他与道德和社会性规范的裂痕越来越大,最后让自由的欲望膨胀到不再为这个民族承担责任,不再为爱承担责任。其实在民族伦理和爱的伦理中,人必须作出自己的选择,他不可推卸或转让挪移。

这是一个没有道德底线的人,没有底线,不讲黑白,使他获得一种自由,谁给的价高就卖身于谁。在汪精卫艳电发表后,胡兰成用自己的笔墨文字马上跟进,他在《南华日报》写的社论《战难,和亦不易》,深受汪精卫妻子陈璧君的赏识,立刻提升胡为《中华日报》总主笔,被人视为汪精卫的“文胆”。一九四○年汪记伪政府成立,胡兰成任汪伪宣传部常务副部长、法制局长、《大楚报》主笔。在日本战败后,胡兰成是被日本人保护,冒充日本伤兵随着日军撤出武汉,然后隐姓埋名逃脱追捕。

没有了善恶,阉割了道德,满足于欲望的实现,干什么都心安理得,胡兰成就像对情感对一切所谓的歉疚有了免疫力。但是我们知道,选择一种事物,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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