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部分 (第1/4页)
杨定轻轻一笑,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扶下了车。
发黑如墨,眸黑如夜,雪青云雁纹暗花大袖襦裙,淡紫丝质披帛,衬着一贯的雪白容颜,这个往日总是剑不离手的女子,居然显出几分如不胜衣的柔弱。
“杨定,这是哪里?”她迷茫地转动着眸子,看着苍瞑的天空,寂寥的山色,轻轻道:“这里……很悲伤。”
“因为韵儿,所以悲伤。”
杨定用自己温热的掌心,贴住着她微凉的手指,牵着碧落,走到那摆满祭品的墓碑前,柔声问道:“碧落,还记得韵儿么?”
碧落迷惘地望着杨定:“韵儿,是谁?望儿已经死了,你告诉过我。他……他是再也回不来了。可韵儿……是谁?”
“韵儿……”杨定接过随从递上的香,躬身插到香炉中,望着汉白玉碑上亲手所刻的几个字,差点忍不住自己的泪水:“她是这世上最好的女人。”
“最好的女人……”碧落喃喃地重复一遍,慢慢走上前,蹲下身来,一个字一个字抚摸着,辨认着,然后念出口去:“杨门……秦氏夫人……之墓,夫杨定……泣立。”
“秦氏夫人?”
碧落侧着头,蹙眉细想,黑黑的眼珠没有了以往的清冷,却始终弥漫着寻不出前路的惶惑,和让人心疼的脆弱无依。
杨定如被蛊惑般,不由走到她的跟前,捏住她的手指,在墓碑上的字上轻轻描摹着,低低说着:“对,秦夫人,秦韵,我们的韵儿。记得吗?她一直叫着你,姐姐,姐姐,宁可自己挡到刀锋前,也不肯告诉坏人你去了哪里……”
碧落眸子里有什么跳了一跳,恍惚看到一个面如芙蓉的绯衣女子,笑意盈盈,沿着回廊向自己奔来……
“我似乎记得了,可……记不清……你认识她很久了么?比我还久么?”
“哦……”杨定扶了她,靠在秦韵的墓碑上坐下,抚摸着冰冷的墓碑,想着那双春光洋溢的笑脸,微笑道:“也不多久吧!她只陪了我一年。可对于她,一年,已是一生……”
西风禾黍,秋水蒹葭。
老树寒鸦外,长空呖呖,正雁落平沙。
侍从不知什么时候已悄然避开,绝不去打扰深受拥戴的陇西王和他唯一的王妃相依相偎,喁喁细语。
杨定说,太元九年的那个夏天,那个他一生中最灰暗的夏天,他决意放开清冷冷的碧落时,遇到了一个活泼泼的少女,她的名字,叫做秦韵……
杨定第一次见到秦韵,是在一个刚被鲜卑人屠尽的小小坞堡中。
残照当头,流霞碧红,照着满地死尸和鲜血的坞堡。鸣蝉聒噪,啼鸦厌人,更显得这里地狱般了无生机。
本该是炊烟袅袅,各家呼儿唤女预备纳着凉吃晚饭的时候,却只在一夕之间,莫名被刀戟加身,从此再不用为生计操劳,再不用为琐事愁苦,更不用窈窕淑女求之不得而烦恼。
杨定牵着马,缓缓在死尸堆中走过,本是满怀的悲凉,忽然被自己的最后一个念头惊住,一边压抑着因异味而涌起的反胃,一边自嘲地轻轻一笑,眼底影影绰绰,尽是碧落惶然依在慕容冲身后的容颜,连再抬头看他一眼也不肯,只与她的冲哥十指相扣,低低敬他一杯绝情酒。
喝了银爵中的酒,从此便情断义绝,纵使兵戎相见,也两无怨尤。
两无怨尤么?怎能两无怨尤?
他记忆中的所有美好,在云碧落眼里,只不过是桃花源中随流水逝去的落花,去便去了,自有别处花开更好,根本无须遗憾。
到底还是他看不破,自己将生死看得淡了,竟会觉得,如果别人活得不快活,死去也未必不是幸事。
可像他这般自讨苦吃的人能有几个?天底下大半的人,还是愿意沉浸在自己的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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