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部分 (第4/5页)

慕容夫人的眼睫霎动了几下,终于,吃力地张开,露出一双雾气冉冉的眸子,不再清如水,却如初生的婴儿般,转动半天,都似找不到焦点。

她轻轻地叹息:“好黑啊,为什么不点灯呢?”

苻坚抬头,儿臂粗的蜡烛高烧,却被门缝的风,吹得扑闪不定,连银白的帏幔,也宛若拂拂欲动的暗影,挥之不去地飘荡着。

“快,快,多掌几盏灯来!”苻坚说着,将慕容夫人拥得更紧些,说道:“别怕,是……是没点灯。”

慕容夫人便笑了。

很轻柔的笑,在灯光下迷离如梦。而她也似在梦呓:“是你么?你来了么?”

她指的,是他么?

他已经十年没有留宿在她的紫宸宫了。

这十年,紫宸宫对慕容夫人来说,只是一个华丽的牢笼罢?

她又怎会在梦呓时,还问起他来?

苻坚迟疑一下,到底低低地回答:“嗯,我来了。”

慕容夫人舒缓地叹息:“知道么?我刚才又做梦了。”

苻坚问:“什么梦?”

“梦见……铜雀台啊!你和我说……你不需降秦,你只需降我苻坚一人……”慕容夫人笑得无邪而灿烂,一如十四岁时那个无畏无惧的天真少女,连声音也娇侬起来:“知道么?那时,我好恨你……”

恍惚,时移世易,又是铜雀台,冷风瑟瑟间,两个胸怀天地的男人,对着那个少女畅朗而笑。

少女说:“我不降秦,绝不降秦!”

苻坚回答:“清河公主,你不需降秦,你只需降我苻坚一人!”

年少的清河公主扬着细细的眉,高声挑衅:“你可以降天下人,却降不了我!”

看着清河公主高傲地迤逦一条明霞般绯红的长裙从身畔走过,尚是飞扬跋扈年华的苻坚大笑:“我们可以赌一赌,我能不能降得了你!”

亡燕曾经的君主和太后,在使臣传递苻坚旨意后,几乎毫不犹豫,将他们的公主双手奉上,如同奉上一份虔诚的祭品。

倦寻芳 桃李春风多少年(一)

苻坚始终没有问,这场赌局是谁胜谁负。

或者,对他来说,这场赌局,和清河公主本人一样,都是无足轻重,不值一哂。

他所能看到的,是清河公主慢慢敛去了她的骄傲,有时会对着他盈盈地笑,有时会偷偷地望着他和慕容冲亲呢的身形发愁。

微笑和忧愁背后的涵义,他从不曾去探索,也不曾觉得有探索的必要。

直到如今……

苻坚低了头,柔声道:“清河,是我不好,这么多年,冷落你了!”

慕容夫人又微微地笑,依然如呓语般轻轻呢喃:“花开一时,人活一世,不知可有人,在花谢人亡后,记得那些曾经的璀璨?”

她顿了顿,自嘲地笑:“或者,从不曾璀璨过?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一个人的幻想,是不是?”

苻坚无法回答,只是将慕容夫人更紧地贴在自己胸怀间,恍惚觉出,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又恍惚觉出,自己的错过,分明只是有意的错过,便如这些年的冷落,只是有意的冷落。他不敢说,从不敢说,这女子渐变的眼神,让他不由得从最初的欣赏,变作最后的逃避。

他欣赏的,并不是她;但他逃避的,却的确是她。

慕容夫人缓缓地伸出手来,抚在苻坚的面颊,接着是眉间。触感光滑如玉,却沁凉如冰,反反复复,摩挲在那紧皱的眉心。

“苻坚……”十多年来,慕容夫人第一次直呼苻坚的姓名:“不要伐晋,顺其自然吧!你会更快乐,更快乐……”

“不要伐晋,我会更快乐?”苻坚忽然迷茫。

攻伐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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