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部分 (第4/5页)
脚没抬起来,在石级上绊了一下,身体向前一个踉跄。
梅秀玉回身脱口喊道:“哎哟,过点细。”家义不好意思地笑笑,为了掩饰窘态,也不等梅秀玉同意,强行从她胳膊上把篮子夺过来。“还是我帮你拎着。”
梅秀玉空出两只手,就把一只手撑在腰上帮着用劲儿。家义瞟了她一眼,低声说:“河水都浸骨头了,你还下河?”梅秀玉嘴里哈着白气,说:“我已经不是梅家二小姐了,我不做,谁做?”
家义听她话里藏着幽怨,也不敢看她,结结巴巴地说:“是我对不住你。”梅秀玉面色晕红,眼睛看着石级,用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口气说道:“汪先生这话说得好没道理。你我非亲非故的,我不曾向你要过啥,你也没答应过我啥,哪儿谈得上对得住对不住的。”
这话更让家义无地自容,赶紧改口问:“你大哥还好吧?”梅秀玉说:“有了我们这些不争气的弟妹,他好不了。”
一个又一个软巴掌打过来,家义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脸色红里带赤,赤里带白,吭吭哧哧地说:“你大哥是个心气高的人。”梅秀玉说:“可惜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家义有满肚子话要说,只愁路途太短,巴不得脚下的石级变得像登天的云梯一样漫长。无奈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迎恩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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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完最后一步石级,梅秀玉长长吁了口气,依然避着家义的目光。家义回头看看,石级上除了曲曲折折一道道湿漉漉的水印子再没有一个人。他也顾不及梅秀玉是不是会听,急切地把重要的话赶紧说出来:“那件事儿不怪我大哥……我的心思你也知道……”可是越急越不知怎么说。
梅秀玉抬起浓密的睫毛,定定地看着他,说道:“汪先生,你要让我以后还能见你,这些话就再别提起。我是个妇道人家,猜不透你的心思,也不合适由我去猜。都是街坊邻居的,往后见了面,客客气气打声招呼,问一声安就行了。有些事儿我早忘了,你也别记太清楚。”
家义满肚子的话像洪水遇上闸门,被梅秀玉不疾不缓、不卑不亢地挡住,弄得似一条干鱼晾在自己的尴尬里。
历经岁月侵蚀和匪患兵灾,气势恢宏的迎恩门已残破不堪。门拱的青砖缝里长出几棵蒺藜,虬枝瘦茎,迎风而立。深长、幽冷的城门洞里凉风徐徐,冬日的阳光在这儿被分割成黑白两块,两人隐在灰暗的光影里默默无言。
家义忽然就想起自己中秋节晚上做的那个梦,不由得往梅秀玉脸上多看了两眼,心里竟意外地潮起一阵热浪,没名没姓地问道:“他对你还好吧?”梅秀玉口气平淡地说:“这不关你的事。”她向家义伸出手。“把篮子给我吧。”家义说:“我再帮你拎会儿。”
出迎恩门就是大街,梅秀玉断然不敢让家义再帮自己拎着篮子。“人多眼杂,你快给我。”家义回头看看,果然有两个女人挎着篮子缓缓顺石级走上来。他只得把篮子递过去。梅秀玉说:“你前头先走。”家义留恋不舍地说:“我跟你顺路。”梅秀玉急得皱起眉头,说道:“顺路你也先走。”家义拗不过她,只得顺从地加快步子走开了。
益生堂 第一章(32)
梅秀玉延迟一会儿,看家义走出十几步远,才慢慢挪腿往前走。回到家,丈夫瞅见她眼睛红着,疑惑地问:“咋啦,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梅秀玉用袖子擦擦眼,说:“河里风大,多半是被河风吹的。”丈夫爱惜地嗔怪她:“我说我去,你非要去。”
婆婆在一旁听见了,撇着嘴,啧啧连声地说:“哎哟,下趟河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我当媳妇的时候,除了坐几回月子,寒冬腊月的,哪一天不在水里泡。”
梅秀玉拎着篮子往后面厨房走,一只手不停地抹着眼睛,泪水还是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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