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 (第2/5页)

作没人在家。真笨。要不要拿武器?我用惺忪的眼瞄了瞄房间,迷蒙蒙的哪有充当武器的用物。只有用枕头蒙着耳朵,但门钟明明在响啊!索性用摇控器把音量调得更大。我不记得当晚在场的人了,卡拉OK房内很暗,只知道有男有女,只看见在唱歌的姓韦的那人。连后来和我扭打起来的几个,也不认得了。对,他们离去时有一个矮小的女孩回头望过来。那是她吗?

唉!蠢!我在做甚么呢?我为甚么要把地址告诉她呢?

我是有意这样做的吗?我是盼望着有人像她这样来看我吗?在我揍了那人之后,有人来关心我的状况?而不是给无情地喊骂着,或者不当一回事地遗忘?我记得她,那个回望的女孩。电话里的必定是她。虽然在电话里语无伦次,但语气却好像是已经知道我的事一样,好像一个很久之前已经认识的人一样,还向我说了那些不知所谓的道歉。好像,我的恶梦,我的流泪,憋尿,被压倒在地上和一切失态,都给她亲眼目睹,而且不单一点也不觉得可笑,反而在天还未亮就老远跑过来看清楚。世界上还有比这更不可理喻的白痴吗?这个蠢人,你还想看甚么?难道你还要看着我在你面前像梦中一样蹲着狗的姿势毫不羞耻地尽情撒尿才心足吗?才足以显示你的包容和善心吗?

天啊!这个人来了。

我放开了抱着枕头的手臂,拨开散贴在脸上的乱发。

贝贝转身打算离去。

来到这个地步,我已经不再感到犹疑了。那是个村屋的地面单位,里面传出嘈吵的音乐。再三对了一次门牌,就大力往门钟按下去。也不知道究竟是门钟没有响,还是给音乐声掩盖了,断断续续地按了十几下也没有反应。但明明是有人在。我怯生生地望望四周,怕遭到邻居奇异的目光,但没有半个人影。只有一条黑狗,在小路那边侧着头红着眼在窥视,不知是敌意还是好奇,但看样子不似会咬人。里面的歌曲已经转了第二首,我在空档里再按了铃,今次我自己也听得很清楚,是那种电源不足而有点走调的铃声。第二首歌曲开始了,也不知是甚么音乐,从没听过的,内容也模糊,只听出唱歌的是把女声。

我知道三四分钟又过去了,因为第二首歌也完了。也肯定对方是有意不开门的了。虽然她告诉了我地址,但因后悔而改变主意也是有道理的。突然一切也明晰了。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我已做了我所能做的。在这之外,就会变成强人所难了。我决定转身离去,这件事,也从此真的和我无关了。

就在我走到小路旁的时候,身后的门突然打开,音乐轰崩出来,就像一直阻隔着的一层膜突然穿破了。黑狗闪躲而去。我听到那是一首日语歌,嘶号的歌声收歇,音色突转沉缓,是过场的钢琴独奏,像小孩子弹练习曲一样战战兢兢的节拍,然后渐趋狂乱,锐利的歌声再插入。我回头,茫茫然的,看见她站在门框中,穿着红色背心和蓝短裤,发丝贴在汗湿的脸上,一只手不停无效地拨弄着。我突然察觉,今天很热,颈后都是汗。

一只手不停无效地拨弄头发的女孩。

我一直记得,在开门看见她的一刻,背后响着的是椎名的〈时光暴走〉。

那人回望的样子,像在时光的另一端回望的自己。很奇怪。那一刻,她回过头来,脸上有一种不明事态的愚蠢,加上那幼稚的及肩直发,就像是一个笨蛋小女孩,不懂反抗地坐在家里的钢琴前,刚弹完一首枯燥之极的第三级练习曲,懵懂地向有人呼唤的方向望去,双脚因为太短而在琴椅上无聊地摇摆着。那是自以为爱惜子女的父母的呼唤吗?那样的傻子,不就是我自己吗?那时光。又消失多久了?

时光暴走。

数字显示的文字令我感到疲倦

然而我却依然湿着头发颤抖着

面对开启的窗户我在期盼甚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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