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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为百谷王。是以圣人欲上人,必以言下之;欲先人,必以身后之。是以圣人处上而人不重,入前而人不害。是以天下乐推而不厌。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夫人莫不愿人之服己也,乃有不欲服而人服,益欲服而人愈不服者,无它,以其自高自大,而不肯低其心下其气也。试观江海为百谷之所归往者,以其能下之故,所以为百谷王。设江海如百谷之自处于上,百谷虽有归往之势,奈彼无容受何?是以圣人早见及此,欲上人必以言下之,如尧之咨于四岳,舜之询于四门——举凡教条号令,事事访于臣邻而不自高其智,此所以愈下而人愈上也。欲先人必以身后之,如禹皋伊旦,虽属先知先觉,而在在让人以先,自处以后,此所以愈后而人愈先也。惟其自处于下与后,虽居帝王之位,而无震慑之威,所以不重也。掌神灵之统,而无凌厉之气,所以不害也。故天下乐推而为先,绝无厌恶之心焉。《诗》曰:“在彼无恶,在此无斁。庶几夙夜,以永终誉。”此岂有它哉?以其不争人上不争人先,而人自上之先之,服教畏神,沐恩戴德之不已,又安忍争上争先,而与圣人角胜竞长也哉?

此喻炼丹之学,始以神火下入丹田,然后火蒸水沸,水底金生,长生之药始得而有。夫人受天地之中以生,原是完完全全;自有生后,气质拘之,物欲蔽之,所得于天之元气,悉散漫于一身尸气之间,不能荟萃一区者久矣。今欲攒簇五行,和合四象,会于中宫,归于玄窍,其必万缘放下,一私不起,垂帘塞兑,以目视鼻,由鼻对脐,降心火于丹田——不过片响工夫,即见玄关窍开,一阳来复,周身之气,自然齐集丹田,融融泄泄,乐不可名。但观照之初,火不紧则金不出矿,火太猛则又烧灼精血,窒窒灵机。惟有不粘不脱,若有若无,而下丹田之气自跃跃欲动。此犹江海之能下百谷,百谷所以归往。圣人能下天下,天下所以归心。夫人一身,心为至大至贵,百体皆小焉贱焉者耳。太上故以江海之大、圣人之贵喻心,百谷之小、万民之贱喻百体,喻下田。修道者亦当以下为本,以贱为基,而不自处于高于贵,庶低下于人,所成自易。若论凡人,原以神为主,气则随之动静,所以生男育女,而有生有死。至人则以气为主,而神则听之转移。《悟真》云“饶它为主我为宾”是。大修行人,于气机之动,逆施造化,颠倒乾坤,一听其上下往来,归炉封固,再候真信,循环运转,全不以神为主持。但观真气之冲和,逆施倒行,功成九转,丹熟珠灵,岂不高高乎在上?赫乎居先,而为万夫之仰,天下之观者耶?惟其处下居后如此,则一片活淡之志,谦和之心,所以无倾丹倒鼎,汞走铅飞之害,故处上而人不重,处前而人不害。以共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也。

第六十七章我有三宝

天下皆谓我大,似不肖。夫惟大,故似不肖;若肖,久矣其细也夫。我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夫慈故能勇;俭故能广;不敢为天下先,故能成器长。今舍慈且勇,舍俭且广,舍其后且先,死矣。夫慈,以战则胜,以守则固。天将救之,以慈卫之。

夫道本无极而太极者也。无大无细,非大非细,即大即细。固有言思拟议所不以罄者。若强以大名之,则“浩然气,至大至刚,充塞乎天地之间”是。如欲以细状之,则“无名之璞,至隐至微,藏于太空之际”是。其在人也,得之则生,失之则死。要皆自无而有,由微而著。盖以微者其原,而大者其委。与其言大以明道,不如言细以显道也。所以太上曰:“天下皆谓我大。”夫“我”即道也。道本无方无体,今以大称,是道有方体可拟,似不相肖。夫惟大莫名其大,故不肖人之所谓大。若欲形天之道,肖我之身,自开天以至于今,体天立极,阐道明教之圣人,久矣乎——皆以无极之极,不神之神,至细至微而为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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