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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河南交界的地方住过一些时日,男人给当地一家打短工,女人给另一家奶孩子。这时候国民党来抓丁,三丁抽一,东家不想让自己的三个孩子从军,于是商量着,商量着天黑以后把这个短工捆起来,拉到乡公所去顶。这话让男人听到了,于是逃了出来。这样,这户河南人只好再走,最后走到了这支逃难大军中。

前面谈过,在路过一个村庄的时候,他们还将最大的那个孩子卖给了当地一户人家。这个女孩的身价是二斗黑豆。这二斗黑豆现在在担子的一头,而担子的另一头,一个笸箩里装着三个孩子,那是顾兰子的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这二斗黑豆将是这户人家在去那黄龙山的迢遥道路上的全部吃食。

顾兰子已经六岁了,她能走,因此她是独自一个人走着的。路旁的所有的野菜和能吃的树皮都被采光了。但是行走间,眼尖的顾兰子竟然在不知哪个角落摘到了一枝蒲公英。母亲难得地笑了笑,她把蒲公英叶子放在口里嚼了嚼,将那汁子吐给笸箩里熟睡着的孩子们。然后将那一朵黄色的蒲公英花,给顾兰子戴上。

第八章 顾兰子的第一次亮相(2)

“等到了黄龙山,安顿下来以后,我用老婆针烧红,给你耳朵上穿两个耳朵眼。一人一个命,猪娃头上还顶三升粗糠哩,说不定,你这耳朵上,将来要戴金挂银呢!”母亲充满憧憬地说。

“我不穿,我怕疼!”顾兰子说。

顾兰子行走着。早春的平原上的阳光,照着那黄花,一炫一炫的。但是很快,顾兰子就想吃它了,瞅母亲不注意,她把那花从头上摘下来,满把手握住,塞进了嘴。

前面又要经过一个村子了。这个村子和顾兰子所经过的那些陕西村子没有什么两样,都是被一簇树罩着,四合院子,揭背厦子,那揭背厦子的褐色的厦背,从树荫中隐约露出。一条尘土飞扬的乡间牛车道,从村子的中间穿过。“高家渡,高家渡!要在这里渡渭河!”女孩听人群嚷嚷道。

这时候只见一个半大的孩子,脑后巴子剃得精光,前面留一个盖盖,手里拿一样什么东西,正两步一颠,三步一顿,跳跳蹦蹦地从老崖上上来,走上了高村的官道。

那半大小子边走边哼唧着一首平原地面流行的口歌:

墙上一枝蒿,

长得渐渐高。

骑白马,

挎腰刀。

腰刀长,

杀个羊。

羊有血,

杀个鳖。

鳖有蛋,

杀个雁。

雁高走,

杀个狗。

狗有油,

炸个麻糖滋漉漉。

东头来了个麦秸猴,

头发梳得光溜溜。

…………

顾兰子并没有注意那孩子的歌声,她的目光,她的全部的注意力现在被孩子手中的那个东西吸引住了。那是一个热腾腾的蒸馍,一边冒着热气,一边还在散发着一股诱人的麦香。大约,这只蒸馍是在大舍锅底下的麦秸灰里刚刚煨过,表皮还有一层薄薄的焦黄。

女孩以为自己是饿昏了,是眼睛看花了,她停住脚定睛细看,见那向她迎面走来的半大小子,手里确实是拿着一个蒸馍。

在这青黄不接的二三月里,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里,即便是平原上最殷实的人家,也没有这样的好吃食呀!

那迎面过来的半大小子叫高二,也就是后来的我的父亲。那一年他十岁。

那一天早上,高二的小脚特别地勤,抱苞谷秆抱了一趟又一趟。祖母说:“我娃跑得真欢!”祖母越说,这高二跑得越欢了。最后,祖母是彻底地高兴了,她对高二说:“高二,这光景不过了!你过来,我那板柜里有个白蒸馍,是过年敬灶火爷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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