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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师父说过,西旌赤派查探之时,往往由宫女、内侍、甚或乐师歌妓接应,以不起眼的事物传递信息,于是有心接近宫里的戏班,留意上了琵琶皮鼓等等中空物事。但她全无历练,这样干法,就像与人动手时一味套招,终究无济于事。她在蜀宫里的那段时日,与一群彼此互不交谈的宫女混居。平日耳目所接,尽是豪奢逸乐,居处却甚是卑暗狭小,宫女间毫无交情,甚至互相颇有些嫌隙,她只需板着一张脸,也无人来理她,常常一整天说不到三五句话。
但她在湘西那个叫做「翻疑庄」的家,总与侍桐谈天说地,偶尔与师父斗口,轻易把口才平平的师父驳倒,甚至带一壶酒跑去家里开的矿场,说是代师父慰劳矿工们,听他们谈谈各地乡间的传闻,末了再被师父捉回来数落一顿,却也其乐无穷。眼前这样沉默孤僻的日子,简直比坐牢还难受。不过,她虽然习武好动,毕竟是被放在深闺呵护养大的,还能沉得住气,这样臭着一张脸过日子,勉强也能当作修身养性。
因为打从离家出走起,一路风尘仆仆,她心里便这样盘算着:「师父说,到我十六岁成人,便会把我的身世一一相告,让我自己给许多未解的事情拿主张。可我早已经长大了啊,我都十四了,矿场几个大叔家里的女孩儿,十四岁便说婆家了,十五岁就生娃娃,我却连己身从何而来,都不知道十六岁,多么遥远哪。」
怎样能让师父听话,把身世告诉自己呢?「师父最盼望得到的是甚么?『翻疑庄』是本地最富有的庄子,师父决不缺财宝;他武功那样好,也不希罕武学秘籍;他最爱的女子,在他统领西旌的时候死了,此后他也不想成亲,介绍新师母给他是行不通的;他甚么都没少了,眼神却总是那样伤心。」
于是她想起每年八月十九,师父总要带一大坛酒,遣开众人,独个儿坐在巨石嶙峋的山崖之上,从上午喝到深夜,回到庄子以后,双目总有些红肿。某一年起,她开始跑到山岩后边偷听。她知师父心里有数,只是不回头揭穿自己而已。她听到师父自言自语,好像在对甚么人讲话,反来覆去都是些探勘矿脉、运输交易、盖屋拆屋、雇用长工,这类庄子里的流水账,以及交代她学武读书的进境:
「真儿书读得好,气量又大,如果她是男子,又生当太平之世,只怕是个大学士的料子。学武更是一点就通,反应敏捷无比。她身子也挺好,虽是早产婴儿,却没留下甚么病根她聪明像她爹娘,这就跟你当初随口所料一模一样。唉,但也就是太像她爹娘,我担心她心思太杂,这辈子反要过得不快活。」
司倚真原本不知道师父是在跟甚么人遥遥说话,但就在去年的八月十九,师父一番琐事絮絮说到黄昏,最后这样说:「真儿一年一年长成一个懂事的姑娘,我欠你的债便一点一点还清。等到真儿及笄,有个归宿,我查出黑杉令的下落,这世上便再没甚么挂心的了。我知你在幽冥中定在嘲笑我,笑我竟还放不下黑杉令牌,笑我总执着太多。然而你平生看似洒脱肆恣,其实性子与我是一般的执着,否则否则那时又何至于此?」
师父话声渐低,说到此处,泣不成声。司倚真为呜咽之声感染,胸口一酸,在岩后红了眼眶。
师父痛哭一阵,又缓缓地道:「当日在北霆门旁的乱山之中,你说有空定要来看看我翻疑庄的产业。十多年过去,我不知你的鬼魂究竟来过没有,只好每年将庄子上的鸡毛蒜皮,拣一些说给你听,好让你哪天来访时,不至于莫名其妙,迷失了路。」
师父这话说得甚痴,混在秋风里更显凄怆,司倚真只觉荡气回肠,眼泪终于扑簌簌掉了下来,心中似乎有几分明白了。
「黑杉令!原来师父所说西旌故事里那道令牌,对他是如此要紧。师父说故事时,甚么都说得清清楚楚,唯有说到我出生那年的事情,便有些语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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