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 (第4/5页)
一个星期后,苏又回来了。这一次红鳟看见了她的笑,明白了千的心为什么会发出茶花落地的声音。她来换虫子,又问了千一些事情。她习惯皱眉,细小的“川”字横在白皙的额头上,像细绢被风堆出的褶皱。千挑选不同的句子,它们变成苏唇边的轻扬一笑。 他们说话的时候,那只盒子就静静地睡在角落里,像是蛰伏在黑暗中的一枚茧。
千倚着门看苏走远,眼里的墨色暴露了自己沉迷的深度。红鳟说:“今天又没下雨。”他露齿一笑:“有的人比雨天还要好看哪。”
之后的两个礼拜,千的店都没有开门。那段时间里,镇子上出了件大事。有一栋公寓的居民,一夜之间都变成了木乃伊。市里研究所的老爷爷老奶奶们都来了,拿着地质勘探的仪器和各种奇形怪状的灯。报纸上说,有可能和地下的高温气体泄漏有关。家族里的人都担心起来,嚷嚷着是不是搬到更好的水域去。太婆婆说:“这件事没那么严重呢。不过是小孩子的事罢了。”
然后又过了半年,在下雨的街道上,红鳟碰见了那个噬魇者。
“锦鳞家的红鳟么?”她问,“还记得我么?”
记得的。是她杀了锦鳞家的死对头,那条叫做刹镇冰的黑龙。太婆婆说要对噬魇者恭顺,因为她是恩人。
然而红鳟仍然感到很害怕。她怯怯地点一点头,想要逃走。
像是看出她的担忧一般,噬魇者伸出手,轻轻地抚住了她的肩。她的手真热啊,像火一样。人类的手都这么热么?
“通过跃龙门的考试了么?”
红鳟愣了一下,随后心口忽然变得很甜很暖。“过了呢!”她指着新长出来的龙角,噬魇者很欣慰地点点头。“我听你太婆婆说,那家药店的钥匙在你这里,能不能带我去?”
千的药店!红鳟的心扑通扑通地跳起来。好久没有看见他了呢。“我带你去!”她拽着噬魇者的手,它现在摸起来不那么烫了。她跑得很快,那个噬魇者慢吞吞的,像一条小蛇。那道门仍然斜斜地站在那里,就像千刚刚从屋子里出去一样。红鳟把千给的那把钥匙拿出来,插到锁孔里,门“咔嗒”一声开了。她推开门,灯一瞬间自己亮了起来。
“漂亮吧!”她侧开身子,骄傲地说。
那是一条纯白色的走廊,无数的蝴蝶标本钉在两边的墙壁上,隔着玻璃罩子闪着珍珠一样的光。红色的、绿色的、蓝色的、黄色的、紫色的……以锦缎为肤,以霓虹做裳。红鳟没有注意到噬魇者忽然改变的脸色,她哼着歌向前走去,然后猛然撞上了它。它的眼睛放出雪白的光束,巨大的翅膀张开,覆盖满墙。那翅膀不是白色,不是棕色,不是灰褐色,而是血红的。
它没有被钉子钉在那里。它还活着。
六
从记事起,我就跟着老师了。其他的孩子们都有爸爸妈妈,我只有我老师。老师没有送我去幼儿园,没有送我去小学。我所有的一切都是老师教的,连同那蹩脚的普通话。老师不让我和邻居家的孩子玩。我的玩伴都是老师的同行的孩子——总是翻白眼的闽沙、蘑菇头的林蓝、趾高气扬的百夜烛以及胆小的雷迟兮。我们一起学习一起玩耍,打架的时候用牙齿咬着彼此的头发。然而,这些时间也都是有限的,每年也就那么两三天。我们彼此憎恶又深深眷恋。每个孩子对自己的老师都十分依恋,尽管并非所有人的老师都和我的老师一样,是个好人。有一次,沙和烛厮打的时候,扯开了他的衣服。我们看见烛肩膀上红色的伤疤,吓得一动不动。我到现在仍然记得,烛一声不响地拉好衣服,扬着头从我们身边静静走开的样子。
标本(8)
十三岁的时候,我花了大笔的时间研究老师工作的意义。我看了很多书,戴上了厚厚的眼镜。我写了一些东西,现在看来是很幼稚狂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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