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 (第4/4页)
是无心的,甚至可能不是我的责任,只不过是衣车突然不动了,我试着去修理它,不知怎的就把车针弄断了。下课钟声响起,同学都收拾好东西,我是最后一个用衣车的,没有人知道发生了甚么事。我也静静把未缝好的围裙折好,放进布袋里,随着同学们离开课室。我是最后一个,在关上门前怯怯地回头望了一眼那衣车。它沉寂地匍匐在远远的角落里,像只受伤的兽。我在心里向它说,耐心点等吧,明天会有人发现你的伤,然后给你治疗的了。兽们都在阴暗中沉睡,不论受伤与否。那个晚上我无法入睡。我知道我应该向老师自首,要不,明天可能连累另一个用那衣车的同学。我也知道隔了一晚才招认,一定比当场招认更严重。那显示出我的怯懦或詨诈,而怯懦或詨诈只会令老师更愤怒。但是,我感到那其实并不是最令我害怕的,纵使的确因为怯懦而害怕,但那也不是最核心的。最核心的地方,躺着那沉睡的受伤的兽。如果我要负上任何责任的话,那是对兽而负的责任,不是对老师,对同学的。也许我当时还未懂得这样去理解这件事,但有一点很确凿的是,我对兽感到愧疚。这一点就说明了一切。直到今天,受伤的兽和我对它的愧疚,也作为一个核心形象给保存下来,常常在生活的背景里浮现,像是催迫着我去重新确认它,和重新承认我对它的责任。我躺在床上,辗转挣扎着,右手食指指尖隐隐作痛。那是尝试修理衣车时刺伤的。再过一会,阳光照到我的枕头上,就可以看到指头上殷红的一点。
在卡拉OK打人之后手腕和膝头还隐隐作痛的女孩。
我以为那人不会真的来,所以放下电话筒之后立刻又蒙头大睡了。不过也不能这样说,因为给电话在五点几吵醒之后,是不容易真的再回到难得的酣睡状态中的了。那是一种半睡半醒,既不能奋然起来,又不能完全沉堕的中间状态吧。也即是一种最混帐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中,人只会越睡越累,好像整个人掉在泥淖中一样。在泥淖中我差不多把那人忘掉了,彷佛那种一闪而过,在苏醒前已注定被忘记的短梦一样。我常常想,如果我们记得晚上做的所有梦,就再没有空间生活下去了,梦的世界一定会把日间生活的世界完全占据,像精神病患给脑袋里的幻影幪住眼睛一样。就只是那个高荣打破了鼓溅满果汁的梦,已经足够整个人也浮躁一整天了。在之后那天晚上,我就在卡拉OK遇到那个姓韦的,而且还狠狠地揍了他一拳。那个梦难道不就是个恶兆吗?还惹来了刚才电话里的那个不识趣的麻烦人!
好热啊!被子不知哪里去了,是掉到地上吗?阳光骚扰我的眼睑,我就转身背向着窗子。几乎可以感觉到光线随着太阳上升的角度而逐渐加热的缓慢而微细的进程。又好像有人在我的背上鬼鬼祟祟地呵气。是谁啊?尝试集中幻想性事,给抚摸,流汗,体气,对方的*,湿热的吻,但也不成功。祼体的形象像溶化中的雪榚,甜腻而且难以入口,舌头也找不到惬意的形状。下面除了尿急的紧束感,没有半点*的兴奋。房间内突然有人大声说话,但语气很平滞,像在施行催眠。长官的民望,比去年低几多个百分点,民意调查的可信性,今天最高温度三十三……。是收音机的预校响闹播放。去死吧,怎么会校在这个时候?几点了?八点钟新闻?又没事做,为甚么校八点?八点根本不是正常人应该起床的时间。我伸手往地上摸摇控器,摸着软软的,是拖鞋。撞鬼你!手腕还在痛,还怕会废掉,以后没法弹结他了,真好笑。刚才好像有电话。是谁?发梦吧!摇控器呢?在牛仔裤裤档里面,怎搞的,跑到这里?去死啦民意调查!随便按了CD Play键。里面有没有放碟呢?噢!是〈幸福论〉。探寻真正的幸福时,开始思索爱与被爱的问题,而我汲取你的强势与隐然若现的脆弱……。好像有门钟声。是幻觉吧?把脸埋在手臂里,好乱,好暖,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