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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定出发去湄伦的时间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星期了,我却仍待在曼德勒。我曾和你讲过很多这个城市的方方面面,抱歉我现在兴致全无。事实上,一切都变得让人费解,目前的形势发展让我怀疑,能否见到卡罗尔医生和他的埃拉尔钢琴。

军队指挥部的一个少尉告诉我,湄伦几天前被袭击了,除此之外我知道的很少。每次我问别人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总是一脸漠然,要么就是刻意逃避。他们的托辞通常是“负责人正在仰光召开一个重要的战略会议”,或者是“这件事情不能轻易决定”。让我费解的是,卡罗尔医生没参加这种重要的会议。据说他仍然留在湄伦。他们说,那是因为卡罗尔医生驻守的要塞有着重要的军事意义———听上去倒是个不错的解释。他们说话时的态度让我困惑。起初我想,这可能是个阴谋或者丑闻,并为此感到毛骨悚然———还有什么比这种想法更恰当的呢?这个国家的一切都是如此神秘莫测。然而渐渐地,我也感到习以为常,就连对卡罗尔医生无权参与重要问题的决策一事,也不再像当初一样震惊。他们说一个对钢琴如此痴迷的人,难保不会有什么其他的怪癖,这样的人是不能委以重任的。从某些方面来看,我已经认同了这个事实,这让我感到深深的痛苦和不安。法国人正计划着越过湄公河侵犯我们的地界,在这个节骨眼上,一架钢琴听上去的确是无关紧要———然而,如果我质疑医生的行为,就是在质疑我自己此行的意义。

亲爱的,当初离开英格兰时,我曾怀疑自己能否到达湄伦。它似乎遥不可及,途中必然困难重重。然而现在,我的任务很可能被取消。我似乎又无法接受此行真要落空的事实了。过去六个星期里,我一直惦记着去湄伦的事。我综合地图和别人的描述,无数次地勾画着要塞的样子。我还列出了一串到那边要做的事情,计划着欣赏卡罗尔医生在报告中描述的山川和河流。也许你觉得很奇怪,凯瑟琳,但我已经在想回家后要告诉你我的所有经历———见到了期待已久的医生,修好了埃拉尔钢琴并给它调好了音,拯救了这件宝贵的乐器,成功地履行了我对英国的“职责”。然而现在,这个“职责”能否完成变得难以捉摸。在家的时候,我们还经常讨论这点,而我也坚信钢琴的重要意义。但现在,我逐渐感到“给这里带来音乐和文明”的方式也许应该更微妙———这里已经有艺术和音乐存在了,他们有自己的艺术、自己的音乐。这不是说我们不应该把大英帝国的文明带到缅甸,只是我们做事的方式可以更人性化。事实上,如果要使他们臣服于我们,我们就应该将欧洲文明的精髓带给他们,不是吗?巴赫不会伤人,歌曲也不是敌人。

调琴师 第十一章(3)

亲爱的,我离题了,也许没有。我写信给你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希望。然而现在,受到战争、实用主义和我自己疑虑的影响,这希望正逐渐消失。整个旅程充满了看似真实,实际却是虚幻的东西。过去的时间里,我一直对自己即将面临的工作抱着极大的期望,以至于时常担心,自己是否会因期望的落空而质疑过去所坚信的真实?怎么和你说呢?虽然我对缅甸之行一直充满期待和惊奇,然而现在,面对湄伦之行的落空,我开始质疑我亲历的所有事情。我曾经希望现实能够染上几分梦幻的色彩,然而现在,现实俨然梦幻般逝去。我不知道我写的东西有没有意义,但是面对周围美妙的景色,我只看见自己提着旅行包,站在我们富兰克林?缪斯的家门口,场景就像我临行前离开时那样,没有丝毫变化。

我还能写些什么?有时我会花上几个小时望着掸山,心想如何向你描述它们的美丽,只有这样,我才能把我的所见带回家与你分享。有时我会去集市上,跟着牛车和行人,一起走过那凹凸不平的道路。有时我会坐在河边,一边看着渔民打鱼,一边等待从仰光来的轮船,等待从那里得知我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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