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 (第2/4页)

后窗外满是流光溢彩的霓虹灯,以及远近摩天楼的万窗灯火。

那天我是主客,参加“派对”的洋人不多,满眼同胞,当然,有的已经加入美国籍,有的来自内地,有的来自台湾,有的来自香港,其中大部分是文化人。一九八七年那一年开初,我惹了事,王蒙在他自传第二部《大块文章》里有所叙述,可参看,这里不多说。我惹的事我承担,这本来是个局部的问题,没想到一时搞得很大,以至海外反应强烈,甚至对中国究竟还能不能坚持改革开放有所担心。在美同胞自然也都关切,到了下半年,形势明朗起来,中国改革开放的方向并无改变,《华侨日报》向我发出邀请,有关部门批准成行,到了纽约。在哥伦比亚大学进行第一场演讲,我的题目是《十年辛苦不寻常》,以一九七七年发表短篇小说《班主任》始,个人在文学创作和文学编辑过程里的体会,现身说法,告诉大家。无论如何,中国改革、开放的大方向不会改变。那天的“派对”,就在哥大演讲的当晚举办。气氛很热烈。许多来宾约我合影,我把“傻瓜机”交给谭总编,他拍了许多。

如今我凝视的那张照片,左边那位分明是音乐家谭盾,右边那位,无疑是画家陈逸飞。谭盾那时侯正在纽约攻音乐博士学位,他的一些刻意将中国古典文化元素融入西方曲式的创新之作已经问世,并且已经获得了国际奖项。陈逸飞那时已经开始以中西合璧的画风在美国获得非同一般的知音。但是,我要承认,当时我对他们知之甚少,虽然后来他们名气越来越大。我也记得他们曾参加过那次“派对”,但我对是否与他们合过影,始终不曾有深刻印象。恰巧这回整理旧相片前,电视台刚播出一台有谭盾参加的节目,因此翻检到那张旧照片,就觉得怎么如此眼熟啊?帮我一起整理的年轻朋友说:“呀!双名人啊!”他指出那边一位是陈逸飞,陈逸飞前岁英年早逝,对他的报导尤多,他的相貌我已熟悉,对照二十年前合拍的照片,就是此人!望着照片,我感慨万端。

在电视节目里主持人问谭盾:“你最珍视的财产是什么?”他回答说:“想象力。”二十年过去,谭盾脱去青涩,精壮成熟。想象力是一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心财啊!陈逸飞的想象力不仅体现在静止的油画,还体现在自编自导的电影里。可惜他未拍完《理发师》就仙去。人最宝贵的财产确实是心财。当年这两位杰出的艺术家挨过来与我合影,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翻阅着那天所有的合影,觉得人虽各异,情却相通,就是他们都愿意以一种言语以外的善意,来支持一个定居北京、参与改革开放进程的写作者和文学编辑。通过祝福我来祝福亲爱的祖国,再不要折腾来折腾去,把强国的步子迈得更坚决更稳妥。摩挲着旧照片,一股热流贯通全身:善意,革新,坚持,这是我们共同的心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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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抖腿到凝神

我小时候绝非神童而是顽童。四五岁的时候,在重庆,父母常带我和兄姊去看厉家班的京剧。厉家班是抗日战争时期陪都最出色的戏班。“重庆谈判”的时候,毛泽东和蒋介石并坐观赏过厉家班的演出。但那时侯我看不懂京剧,在哐哐哐的锣鼓声中,坐在大人膝上,兴奋莫名而已。八岁时随父母到了北京,新中国有了新剧场和新式演出。有趣的是,父母都很适应京剧的新式台风,我却偏冥顽不灵。有回他们带我去看戏,我在座位上扭股糖似的不安生,哼哼唧唧地无理取闹:“我要看茶壶嘛!怎么老没茶壶嘛!”原来旧式京剧演出,主要演员唱完一段或数段,就会有一位穿长衫的人端着一个小茶壶,出来喂歇气的演员饮茶润喉,行话叫“饮场”。虽说京剧是大写意的虚拟手法,但“饮场”毕竟破坏了剧情的连贯,而且,你想想,无论是即将碰碑的杨继业,还是带枷发配路上的苏三,观众正同情他们的悲惨遭遇,却忽然一段唱完有人来给他们喂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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