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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 lost the chance to see me,意思是“他从此就失去了见到我的机会”。唐德刚用这个例子来说,历史要写得活生生,要写得让人爱读、好看。如果史家来写,某年某月某日,丘吉尔计划跟希特勒会面,后因某某事,约会取消。这是历史的记载吧?如果我们查历史档案,或许有这样的记载。它是没有错,是确凿无误的,记录了某个历史的真实瞬间。但这样的历史好看吗?我们不爱读啊!丘吉尔的这样一句很幽默的话,把丘吉尔的性情、政治家的智慧和对于希特勒的某种看法——我替你遗憾,你再也见不着我啦——活画了出来。

唐德刚是要用这个来说明,历史都是由后人书写的。如何书写历史?因为书写者的不同,书写出的给我们看的历史也就不一样。今天看很多史书,可能会觉得这样的写法很好看。为什么近年来华人学者黄仁宇的《万历十五年》、《中国大历史》卖得那么好啊?它的写法似乎跟我们的史家不一样。这样,我们的史家就要思考了。为什么我们写出来的历史书不好看呢?是不是有史观的问题?是不是有写史的结构上的问题?是不是应由那些华人学者写史的方法上,来检讨一下我们的史学书写?从另一方面来看,我们现在已经有中青年的历史书写者,写史的时候已经跟老一辈的历史书写者不太一样了,我也看过一些,觉得不错,挺喜欢。过去有些前辈的史学家——我没有任何贬损的意思,他们可能在某一个时期受到当时的特定影响——写出了那种具有特定局限性的史著,今天看来,那样的史著其学术价值已经要打折扣了。这其实也是作为一个史家,或者作为一个学者在落笔之前最好要估量一下的,其实就是如何讲史德(或者叫学者的品德)。古代就有那样的史家啊,为了记录历史的真实,如实书写,结果被国君杀了。让他儿子来写,依然这么写,再杀了。让他的二儿子来写,还是这么写,国君下不去手了——这是史德。宁肯死,也要把真实的历史记载下来。但在中国的史库当中,像这样真实的史实有多少?多不多?不知道。这得去问大史学家了。

还有一些,从《史记》来讲,我想到了这么一个细节,因为中学课本里都选了《陈涉世家》,很多人都读过。里面有一段很有意思的对话,是陈涉在做雇农的时候,曾经跟他做雇农的一个伙伴讲了他超乎寻常的远大志向,说:“苟富贵,无相忘!”那人笑他:“若(你)为佣耕,何富贵也?”你现在是雇农,将来怎么可能富贵呢?还想那么远。紧接着,司马迁的笔让陈涉说出了我们现在也常用它来向看不起你的人所说的那句话,“嗟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两个雇农的对话,司马迁怎么知道的?当时没有录音机,没有记录。是那个雇农在陈涉后来发达了以后跟别人说,哎呀,当年他曾经跟我说过这样的话,我还看不起他呢?或者是陈涉发达了以后跟别人说,我当年就有这样的志向,所以才有我的今天?这两种可能性都有吗?如果都没有,那就是司马迁凭着他写史时的文学家的想象,告诉了我们文学的历史真实。

《史记》中这样的细节很多,随便举一条就行。《史记·五帝本纪》记载:“(黄帝)与蚩尤战于涿鹿之野,遂禽杀蚩尤。”这一句话不就是“荷马史诗”吗?今天看美国根据《伊利亚特》拍的电影,不过我没看过,它把希腊众神在战争中的不同表现,通过现代影视表现出来。它从何而来?从《荷马史诗》。假如说我们今天根据司马迁的《史记》,改编成一部电视连续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