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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領變的戲法,明眼人能一眼望穿,他的那兩條腕口緊束的寬大袖筒,因為預先放置了雞蛋和磨腳石,沉甸甸地下垂著,仿佛裡面藏著貓。但我喜歡看他帶著一股大人的神色展覽他的招數,他能讓我想起魔術師。我三番五次地去,接二連三地買磨腳石,旅館房間的旅行袋中,聚集了太多的火山石,好像我是個採集礦石標本的考古學家。

有一個下午,我又去了雲領家的攤床。他顯然對我已熟識了,見了我唇角浮出一縷笑容。那笑容很像晚秋原野上的最後的ju花,是那種清冷的明麗。我帶了一條五彩絲線,先向他展示那絲線的完整,然後將它輕輕抖摟一下,絲線就斷為兩截了;當雲領目瞪口呆時,我輕輕倒一下手,絲線又連綴到了一起。雲領咽了一口唾沫,回身看了一眼父親,很無助的樣子。獨臂人警覺地看著我,拈起一塊磨腳石對我說,你天天來我家的攤位,這個白送給你,算是我的一點心意。我接過火山石,掂了掂,把它又還給獨臂人。

雲領不再變戲法了,他定定地盯著我,問我怎麼也會幹這個。好像我搶了他的飯碗,他的神情中帶著濃濃的委屈和隱約的憤怒。我想告訴他一個魔術師的妻子做這點小把戲算不得什麼,可我沒有說。我鼓勵沮喪的雲領接著做生意,我不過是想逗逗他玩而已。獨臂人這才對我和顏悅色,他送給我兩枚泉水煮蛋。我拿著雞蛋剛散步到另一個賣火山石的攤床前,雲領追了過來,氣喘吁吁地站在我面前,什麼也不說,滿懷乞求的樣子。我問他,你爸爸讓你討要這兩隻雞蛋的錢?他搖了搖頭。我又問,你想讓我再買幾塊磨腳石?他依舊搖了搖頭。他猶豫了許久,才吞吞吐吐地問我住在哪座旅館,說他散了攤兒後想去找我。我笑了,問,你想跟我學魔術?他的眼睛立刻就濕潤了,他急切地問,你真的是魔術師?我笑著搖搖頭,他似乎有些失望。不過當我告訴他我住的旅館的名字和房間號碼時,他還是顯出熱情,我說完後,他重複了兩遍,以求記牢。

夜幕降臨,泡溫泉的人少了,去娛樂的人多了。三山湖景區的咖啡屋、餐館、酒吧、按摩屋、歌廳、撞球室和保齡球館燈影燦爛、人聲鼎沸。在景區的西北角,聚集著一群放焰火的遊客。大多的遊客來自禁放焰火的大都市,所以三山湖設置了這樣一個自由放焰火的娛樂項目,深受遊客喜愛。夜幕如一塊巨大的沉重的畫布,而在半空中明媚升騰變幻著的焰火則如滴滴油彩,將這塊本無生氣的畫布點染得一派絢麗,歡呼聲和著焰火的妖嬈綻放陣陣響起。我遠遠地看了會兒焰火,就回客房等待雲領。

雲領不是自己來的,當敲門聲響起,我打開房門後,發現站在昏暗走廊里的,還有獨臂人。他們見了我並不說話,只是笑著。大人和孩子的笑都不是發自內心的,所以那幾團笑容讓我有望見陰雲的感覺。我將他們讓進屋門。

雲領的裝束與白天一模一樣,連糙帽還戴在頭上,看來這糙帽並不是為了遮陽的。而獨臂人則換下了白汗衫和藍褲子,穿上了一套黃綠色的套裝,這使瘦削的他看上去格外像一株已經枯黃了的糙。雲領比獨臂人顯得要大方一些,他不請自坐在窗前的沙發上,還欠著屁股顛了幾下,大約在試探沙發的彈性。已經被無數客人壓迫得老朽的沙發,發出喑啞的叫聲。獨臂人呢,他大約覺得沙發是奢侈品,他打量了它半晌,最後還是坐在了梳妝鏡前的一把硬木椅子上,而且坐得很端正。我倒了兩杯白水分別遞給他們,獨臂人慌張地站了起來,連連說他不渴,將水接過來後放在了梳妝檯上;雲領呢,他痛快地接過杯子,托在掌心旋轉著,問我,你能把白水變成紅水嗎?我說不能。雲領笑著說我能,他的手抖了一下,那杯水就是紅色的了,不知他眼疾手快地往水裡投了什麼顏料。獨臂人訓斥兒子,雲領,你不是來學習的嗎?怎麼這麼不謙虛,白白糟踐了一杯水!雲領說,這是食用色素,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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