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部分 (第3/5页)

爷一生未做过大事。

在我小时候,他领我走过两条胡同,指着一个门口上“光明胡同奶站”的牌子,笑眯眯地告诉我那是他写的。他的字体清秀工整,给居委会写过黑板报,和故宫里简介牌的字酷似。有人说故宫简介牌是他写的,他总是笑脸相迎,从不否认。

奶站请他写,便是听了此传言。他的六个字放大到一人多高,被刻板刷漆,令他万分自豪,站在牌子前久久不去,给我的童年留下深刻印象。

我在文章中加入他名字的做法,是想利用他仅存的一点名利心,博得他高兴,这是我唯一能做到的孝心。他洞察到这一点,顺迎着我,在我离开时,又说了一遍:“瞧,有我名字。”老人的智慧令我敬畏,不料他的名利心已在岁月中打磨干净,整个人变得空灵,如同山谷回声,他作出的得意神态,只是在回应我的善意。

又想,这篇文章写的是二老爷事迹,有几句颂扬之词,会不会令他暗生不快?我做了件一厢情愿的事,并没有考虑他的心情。如此想着,仓皇离开姥爷家。

五日后,有人敲我家门。见是位高大肃穆的男子,六十余岁,穿着笔挺西服,说:“我是你大舅。”他是二老爷长子,当年富于魅力的深眼窝已变得平坦。

他从深圳退休归来,现在卖保险。

他没有看望过姥爷,却和二姨有着联系。他从小在姥爷家长大,和二姨友谊尚好,拉二姨一块卖保险。二姨给他打去电话,说了二老爷上杂志的事情。

虽然他对自己父亲刻骨仇恨,但父亲上杂志仍令他激动,他昨天去郊区见二老爷,像个中学生般规矩坐好,说:“爸,有篇写您的文章,您听听对不对。”然后以朗诵腔调念了一遍,二老爷听完,说:“差不离。”二老爷还活着的消息,令我茫然失措。如果二老爷记忆尚好,该听出写的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我:“二老爷问起我了么?”大舅摇摇头,从书包中取出一份稿纸,说这是他小时候跟二老爷习武的回忆,让我送给杂志发表,署名为“文韬”。

三十年前的《北京晚报》倡导好人好事,他的女人扎伤了脚,被胡同口餐馆大师傅用买菜的平板车送去了医院,他写文表彰这一事迹,用的便是“文韬”笔名。

他说:“只要用这个笔名,我的朋友们就都知道是我写的了。”我想让他和二老爷多接触,说我跟杂志社的人并不认识,如果给二老爷拍几张拳照,刊登的概率会大些。

一个星期后,他带来照片,二老爷只是一个小红点。

他说那是他的红色运动服,拍完照片后,送给了二老爷。我问为什么拍这么小,他说二老爷的背驮得不成样子,脸容衰败,称这样的人是武术大师,恐怕难以服众,他的做法正可以扬长避短。

我把照片和文章寄出,遭到退稿。理由是:照片看不清人,文章技术含量少。退稿信字迹工整,说前两篇文章读者反响热烈,如果还有如此质量的稿子,杂志可以给二老爷开系列栏目,每月登一篇。

看到大舅的全面失败,不知为何,竟有些喜悦。一年十二个月,可写十二篇稿子,一篇一百元,如果写十年,就是一万两千元……数目惊人,我陷入狂喜。

但经过测度,得出无法写下去的结论。因为拳术口诀不到四十个字,实在凑不出太多文章。形势所迫,急需见二老爷——我如此规劝自己,飞速穿戴整齐,准备奔赴郊区。我奋力开门,脚却无法迈出。

凝视着空旷楼道,不知过去了多久,下层传来脚步声。

我把门关上了。

背靠着门,坐在地上,我想我会坐到第二天早晨。但很快响起敲门声,开门见是彤彤。她穿着黑裙套装的校服,系条暗红色的领带。

有资料表明,中国男子见到穿制服套装的女人,会产生强烈性欲。战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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