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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他下意識對白芨聲嘶力竭地喊道,「帶上白芷——」

實際上,這根本不用他說。

暴動。

白芨的腦中冒出一個詞來。

蠱的暴動。

沒有馭蠱之能的人,若強行馭蠱, 便會使母蠱失控。母蠱失控所產生的暴動足以摧毀方圓百里的生靈, 其情形猶如人間地獄。

苗谷中人畏而不談,認定其為「天罰」。

白芨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知道這些, 為什麼會懂這個。但她比誰都知道,此刻,大事不妙了。

蟲鳴。

鋪天蓋地的蟲鳴。

從近至遠,越來越多的蟲子都受到感召, 瘋狂地向此處聚集。

白芨一把將樓醉仙向門口推去, 急切道:「快跑!帶上紅葉和清衡, 往城外跑!」

樓醉仙當然不會一個人跑。他緊緊地握著白芨的手腕, 要拉她一起。

「阿姐不能跑。」白芨推他,「聽話!」

這也許是樓醉仙第一次不肯聽她的話。他用盡了全力拉她,非要她和自己一起。

但白芨不可能走。

白芨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她就是覺得,自己……不能走。

平凡人是沒有馭蠱之能的。馭蠱需繼承苗谷所謂的神聖血脈,絕不是隨便如她一般的市井女子能行的。

白芨無心考慮自己為什麼會懂得這個,她只是覺得……也許自己能行。

……必須能行。

否則,她身後的這個孩子,還有她所愛的所有人,也許都將再也沒有活下去的機會。

先是整條街道,然後是整個永寧。甚至也許會波及臨城,直至母蠱燃盡生命——

「天罰」才會停歇。

白芨不信天地,唯信自己。

平凡人無法馭蠱,除卻無能,亦有對馭蠱之術不熟悉的緣由。就像從來沒有駕過船的人,若忽然被扔到風暴中央,必然無法抽身而退。

但若是曾無數次駕駛巨輪馴服過風暴的人,縱使將巨輪換成一片小舟,仍有可能出現一線轉機。

白芨的頭腦從未如此清明過。

她什麼都不記得。但在她的內心深處,似乎存在著某種自信的本能。

她會成功。

她剎那間伸出手,用手指探入決芒血淋淋的傷口,將母蠱徒手挖了出來。

在那個過程中,她感受到,決芒的心臟已經沒有在跳動了。顯然,他的生命早已悄無聲息地被母蠱吞噬殆盡了。

白芨沒有絲毫感慨。她全部的精力都只集中在一處,沒有半點分心。

沒有猶豫。

沒有迷茫。

下一刻,她就剖開了自己的胸口。

「阿姐——」耳畔的聲音尖利到變了調,樓醉仙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瘋了似的試圖攔住她。

「住手!」白芨看他的眼神嚴厲無比,「你想要我與你一同去死嗎?」

樓醉仙便不敢碰她了。

他顫抖著身子,卻又踉蹌著跑到一旁,將決芒備好的銀針布條全都備了起來,盯緊了要第一時間給她治傷。

白芨將母蠱送入了自己的胸膛。

痛苦。

滔天的痛苦。

掏出來吧。掏出來就不會痛了。

仿佛有什麼在低聲誘惑,白芨恍若未聞。

無力。

蝕骨的無力。

她體會到了決芒體會過的全部感受。她在驚濤駭浪之中隨波逐流,無法把控方向。

她是一介凡人,再無法依託代代相傳的血脈所鑄成的巨輪。

仔細想來,白芨能夠向母蠱獻上的,竟唯有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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