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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沒關係,」白芨道,「但我覺得,你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人的意見。」

白芨說著,低下頭,看著仍被自己拉著手腕的孩子,問道:「你是怎麼想的?想和誰在一起?」

那孩子拉住了她的衣襟。

行兇的孩子見狀,頓時又皺起眉頭,問道:「你……為何這般?你可還記得我?莫非你也什麼都不記得了?」

你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他什麼都記得。

該叫他……什麼呢?

他沒有名字。「賠錢貨」曾是親人給他的稱呼。

有記憶的最初,他被他的姐夫拉著胳膊,抽牛的鞭子抽在他的身上,鑽心刺骨得疼。他疼得不住哭嚎,他的姐夫就罵他,道:「賠錢貨!你哭啥?你為啥哭?」

他說:「有爹媽的小孩才配哭。你哭有啥用?真他媽吵,吵死了。你越哭,我越打你!閉嘴!」

可他年紀小,怎麼都無法忍住哭泣。那天,他哭得嗓子都啞了,很多天說不出話來,全身沒有一處不疼。

他遍體鱗傷,縮在院子的角落裡,哪裡都不敢去,生怕又讓大人生氣。他姐姐從外頭回來,看了他一眼,便對他姐夫道:「你要打,怎麼不乾脆打死呢?」

說完,她便移開視線,一眼都不願看他了。

他的姐夫就又走到了他的面前,將瑟瑟發抖的他抓著頭髮揪了起來,看著他的眼睛。

他看著他的眼睛,說:「是啊,你怎麼就不死呢?」

時隔許多年,他仍舊能清晰地記起那雙眼睛中深沉的厭惡。

「你說你,你活著除了惹人膈應,除了浪費糧食,還有什麼用啊?你怎麼還不死?媽的,看著都心煩。」

「要是沒生下來就好了。要是死了就好了。」

「你要是死了就好了。」他的姐夫對他認認真真地重複。

後來,這是他們對他說過最多的話。

他們很討厭他。這倒不是沒有理由的。

他的出生曾經備受期盼。

他的父母一心想求一個男孩,卻只得了一個女兒,便再無所出。這無疑是他們人生中最大缺憾,是無與倫比的,令祖宗蒙羞的缺憾。他們斷了根,他們的姓氏無法傳承,他們人生在世卻根本算不得完整。

他們的怨氣滔天,卻無處能夠發泄,便全都沖泄到了女兒的身上。

都是她占據了弟弟出生的機會。為何千辛萬苦生出的偏偏是一個女兒?

因得這番怨氣,他們終日對女兒冷言冷語,言必稱「絕戶」,句句不離「賠錢貨」,每每懊悔「斷了香火」,火氣上來甚至罵她去賣,要她去死。

而就在他們年近五十,已然絕望時,他的母親竟遲來得再次懷了孕。夫婦二人狂喜,日日去廟中祈盼能得一男。儘管年紀已經不小,生產甚是危險,他的父母卻仍硬撐著將他留了下來。

他的出生並不順利。在他出生前,他的父親失足落下了山。在他出生時,他奪去了自己母親的生命。

後者其實並不奇怪,生產本就是極容易出事的,不要說在年近五十時生產。可一出生就「剋死」了父母,他仍舊得了個「命硬」的說法,為眾人所規避。

然而,即便如此,他的姐姐也不能不撫養他。他的父母年紀不小,祖父輩自然也盡已過世,姐姐便是他唯一的血親。她若不養他,法理不容。

所以,他的姐姐不得不在未嫁之時便先得了個「兒子」,嚇跑了原本相互傾心,言說願帶她「逃離你爹娘」「以後我疼你」的良人,也嚇跑了無數的媒人。不知不覺,她的婚齡早過去,卻仍未能婚配。

他的姐姐是多麼厭惡他啊,連名字也不願給他起,橫眉冷眼,殘羹冷炙。可他似乎真的是命硬的,再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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