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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将尽,远处已闻见鸡鸣!雨停风止,晨曦已快到临,黑暗只留了
最后一瞬;萍弟!我们光明的世界已展开在眼前,一切你勿太悲观。
在朝霞未到之前,我把这信封寄远道给你。愿你开缄时,太阳已扫净
了阴霾!
一九二六年,十一,十,北京,夜雨中。
《深夜絮语》
一凄怆的归途
一个阴黯惨淡的下午,我抱着一颗微颤的心,去叩正师的门。刚由寒
冷的街道上忽然走到了室中,似乎觉的有点温意,但一到那里后这温意仍在
寒冷中消逝了。我是去拿稿子的,不知为什么正师把那束稿交给我时,抬头
我看见他阴影罩满的忧愁面容,我几乎把那束稿子坠在地上,几次想谈点别
的话,但谁也说不出;我俯首看见了和珍两个字时,我头似乎有点晕眩,身
上感到一阵比一阵的冷!
寒风中我离开骆驼书屋,一辆破的洋车载着我摇幌在扰攘的街市上,
我闭着眼手里紧握着那束稿,这稿内是一个悲惨的追忆,而这追忆也正是往
日历历的景象,仅是一年,但这景象已成了悲惨的追忆。不仅这些可追忆,
就是去年那些哄动全城的大惨杀了后的大追悼会,在如今何尝不惊叹那时的
狂热盛况呢!不知为什么这几天的天气,也似乎要增加人的忧愁,死城里的
黯淡阴森,污秽恶浊,怕比追悼和珍还可哭!而风雪又似乎正在尽力的吹扫
和遮蔽。
春雪还未消尽,墙根屋顶残雪犹存。我在车上想到去年“三一八”的
翌晨去看医院负伤的朋友时,正是漫天漫地的白雪在遮掩鲜血的尸身。想到
这里自然杨德群和刘和珍陈列在大礼堂上的尸体,枪弹洞穿的尸体,和那放
在玻璃橱中的斑斑血衣,花圈挽联,含笑的遗像,围着尸体的恸哭!都涌现
到脑海中,觉着那时兴奋的跃动的哀恸,比现在空寂冷淡的寂静是狂热多了。
假如曾参与过去年那种盛典的人,一定也和我一样感到寂寞吧!然而似乎冬
眠未醒的朋友们,自己就没有令这生命变成活跃的力量吗?我自己责问自
己。
这时候我才看见拉我的车夫,他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腿一拐一拐,
似乎足上腿上还有点毛病,虽然扎挣着在寒风里向前去,不过那种蹒跚的景
象,我觉由他一步一步的足踪里仿佛溢着人世苦痛生活压迫的眼泪!我何忍
令这样龙钟蹒跚的老人,拉我这正欲求活跃生命的青年呢?我下了车,加倍
的给他车价后,他苦痛的皱纹上泛出一缕惨笑!
我望着他的背影龙钟蹒跚的去远了,我才进行我的路。当我在马路上
独自徘徊时不知为什么,忽然想到我们中国来,我觉中国的现(实)像这老
头子拉车,而多少公子小姐们偏不醒来睁眼看看这车夫能不能走路,只蜷伏
在破车上闭着眼做那金迷纸醉的甜梦!
二遗留在人间的哀恸
前些天,娜君由南昌来信说:她曾去看和珍的母亲,景象悲惨极了,
她回来和瑛姊哭了一夜!听说和珍的母亲还是在病中,看见她们时只眼泪汪
汪的呻吟着叫和珍!关乎这一幕访问,娜君本允许我写一篇东西赶“三一八”
前寄来的,但如今还未寄来,因之我很怅惘!不过这也是可以意料到的,一
个老年无依靠的寡母哭她惟一可爱而横遭惨杀的女儿;这是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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