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部分 (第2/4页)

他对此有什么可抱怨的呢?那些全心全意委身的女人所能给予的也许还不及此吧?

他不是抱怨他是害怕。他是怕别人,怕突然出现的那个人,明天或者后天碰到的什么人,任何人:艺术家、纨绔子弟、官吏、蹩脚演员,不管是谁,一个生来就是讨她这双女人眼睛喜欢的人,而且没有别的理由喜欢,只是因为他就是他,这位“他”首次深深激发了她迫切张开双臂去拥抱的愿望。

他早已疑忌未来,同样他也曾有时猜疑未知的过去,而且这个年轻女人的所有知交都使他猜忌。他们相互之间议论他,也在她前面说些审慎隐约的影射话。有些人认为他是情夫;另外一些人,按拉马特的说法,认为她只是和平常一样拿他开心,弄得他,玛里奥神魂颠倒,为的是刺激他们,使旁的人神经紧张,如此而已。她父亲也动摇了,对她提了些意见,她爱理不理地听了;而且越听到绕着她的风言风语,她越公开坚持表现她对玛里奥的偏爱,和她生活中的一向谨慎成为奇怪的对比。

可是他对这些怀疑的暗流有点不放心。他对她说了。

“怕什么!”

“前提至少应是您真正出于爱情喜欢我!”

“难道我不爱您,我的情夫?”

“爱也不爱。在您家里您很喜爱我,而在旁的地方就不一样。对我说来,我宁愿倒个个儿,就为您也该这样。”

她开始笑起来,一边低声说:

“各尽所能。”

他又说:

“但愿您知道我是抱着多么激动的心情要使您兴奋起来。我的体会是,有时我是想抓住一个抓不住的东西,有时是抱住了一块冰,它把我冻入骨髓却在我的怀抱里溜走了。”

她根本不回答,几乎不喜欢这个主题,一副她在奥特区常有的心不在焉的神气。

他不敢再说下去。他像看博物馆的珍贵物品那样看着她,这些物品使得那些爱好者恋恋不舍,但是谁也不能把它带回家去。

白天晚上对他都成了痛苦的时辰,因为他总抱着固定的观念过日子,更因为他在感情上比思想上更感到她只属意于他但并不属于他,她虽被征服却仍还未受拘束,她动情了,但难以攻下来。他围绕着她生活,很接近她,他以全部本能餍足的贪欲爱着她,但却未能一直达到她的心里。于是和他们开始联系时一样,他又开始给她写信。过去他曾用墨水攻克了她道德上的第一道防线,他也许仍能用墨水再次战胜她最终的内心秘密抵抗。他将拜访的间距拉大了一点,他几乎天天用信给她反复申诉他对爱情所作努力的徒然无功。当他热情痛苦文采焕发的时候,她间或也回答他。她给他的信技巧地用清晨一点、两点、或者三点来标明时间,信清晰明确,思路周详诚挚,令人鼓舞也令人忧伤。她在信里道理说得十分充分,既有机智也有想象。他徒然反复颂读,徒然觉得它们正确、聪明、婉转、优美,使他的男子汉虚荣心得到满足,但是它们不能使他心里觉得高兴。它们和在奥特伊区房子里给他的吻一样,并不能使他感到更多的满足。

他想找出为什么,而且由于他把这些信都背出来了,他终于熟悉到明白其中奥妙,因为人们经常能通过文学更深入到别人心里。语言迷惑人,欺骗人,因为它们是通过脸部来表达的,因为人们看着话从嘴唇里说出来的,有嘴唇相娱,眼儿相媚。可是写在白纸上的黑字,是赤裸裸的灵魂。

男人由于掌握修辞上的技能,职业上的熟练,由于对所有生活中的事务用笔来处理的习惯,常常达到了在他的实用或文学的非个人性文章里掩饰了他的真实性格。可是女人几乎都只为自己动笔,于是她每个字里都有她自己,于是她将自己整个儿都交付给遣词的天真里,她一点不知道文体的策略。他想起了他读过的那些有名女人的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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