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 (第2/5页)
转来转去,一边不停地点头,像尤来亚·希普 ①那样不断地搓手,还不停地对厨师长、往冷冻库里放大块肉的老人、正擦洗烤箱底部的年轻小伙点头哈腰。“萨马德,萨马德……”他说话的口气似乎充满怜悯,然后戛然而止,拉下围裙系到腰上,“你真是个可悲的小人物。”
正在擦壶的穆罕默德抬起头来,把头摇了又摇。他自言自语道:“这些年轻人哪——怎么这样说话呀?怎么这样说话呀?还懂不懂尊重别人呀?这是怎么说话的呀?”
“你也可以滚蛋嘛,”希瓦一边说,一边朝他挥舞一把长柄勺,“你这个老蠢驴。又不是我爹,管得着吗!”
“我是你舅公的二表弟。”背后传来一声咕哝。
“去你的吧,”希瓦说,“去你的。”他抓起拖把,朝卫生间走去,走到萨马德身边停了下来,把拖把柄举到萨马德嘴边几英寸的地方。 “亲它一口,”他轻蔑地说,然后模仿着阿达谢慢条斯理的口气,“谁知道呢,表哥,说不定要给你加工资呢!”
萨马德的夜晚大多是这么过的:希瓦和别人给他气受;阿达谢对他摆出一副恩赐的样子;见不到阿萨娜;见不到阳光;抓起十五便士,然后松手扔进壶里。他真想给自己挂上一块牌子,一张大大的白色布告,上面写着:
两个家庭(6)
我不是招待。我上过学、搞过科研、当过兵。我妻子叫阿萨娜,我们住在伦敦东部,但很想搬到北部去。我是穆斯林,但我不知道,是真主抛弃了我,还是我抛弃了真主。我有一个朋友阿吉等等。我四十九了,不过走在街上,有时候还有女人回头看我。
但是,这样的布告不存在,相反地,他有一种强烈的欲望和需要,要和每个人说话,还跟柯勒律治叙事诗中的古舟子一样,不停地念叨,不停地反复强调这强调那。难道这不重要吗?但结果总是令人伤心绝望—— 原来歪着头摆弄铅笔才重要、非常重要——做一个好招待才重要,听别人点菜才重要:
三(酸)添(甜)羊羔和米饭。要薯条。谢谢。
十五便士叮当一声扔在盘子里。谢谢您,先生,太感谢您了。
阿吉结婚之后的那个星期二,等大家都走了,萨马德把白色喇叭裤(同桌布的料子一样)抻得整整齐齐,然后上楼来到阿达谢的办公室,有事要求他。
“表哥!”阿达谢叫了一声,看到萨马德小心翼翼地把身子缩在门边,就友好地做了一个鬼脸。他知道萨马德找自己是想涨工资,在回绝以前,他想让表哥觉得,自己至少已经善意而明智地考虑过这事。
“表哥,进来!”
“晚上好,阿达谢·穆克胡尔。”萨马德说着,跨进了办公室。
“坐,坐,”阿达谢亲切地说,“现在不用站着来那一套虚礼了,对吧?”
萨马德很高兴他这么说,并说了同样的话。他带着必要的惊叹神情,抽空打量着屋子:满眼金色、层层叠叠的地毯,室内陈设都是深浅不一的黄色和绿色。你不得不佩服阿达谢的经营头脑,他照搬了印度餐馆的简单概念(小房间、粉红的桌布、热闹的音乐、难看的壁纸、印度没有的饭菜、五花八门的调料),然后把它放大。他什么也没改,一切都是老样子,但是一切都放大了,店面更大,坐落在伦敦敲诈游客最厉害的地方——莱斯特广场。你不得不赞叹这个地方,赞叹这个人。此时他就像一只无害的蝗虫似的坐着,他那细长如昆虫的身子陷在黑色的皮椅里,斜靠着桌子;他满脸堆笑,明明是寄生虫,却装成慈善家。
“表哥,有什么事吗?”
萨马德吸了一口气。事情是这样的……
萨马德述说自己的境况时,阿达谢的眼睛变得有点呆滞。他那两条皮包骨头的腿在桌子底下抖动,手指头摆弄着回形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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