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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一页一页,密密麻麻的文字。这些信息令人费解,但淤积在大脑中,徘徊不去,他的思绪越来越凝滞,越来越沉重。

突然间,九月的影子从数字和符号背后浮现,一袭酒红色的长裙,朝这边走了过来。或许镜头也在拉近,不然她不会如此之快地来到近前。她缄默不语,只是抬起手臂拢了拢耳后的头发,微笑着。嘉羽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应对,他们太久没有共处了。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很久,九月轻轻皱起眉头,后退几步。嘉羽伸出手,她视而不见。然后,她转过身去,渐行渐远,他呼喊着她的名字,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悲伤袭来,他像落入冰冷刺骨的河流,身体开始哆嗦,从双腿开始,一直蔓延到上身,他感到肩膀在颤抖,握紧拳头也无法压制。紧接着是咳嗽,只觉得喉咙在燃烧,猛烈的干咳,腰俯下去,泪水挂在眼角,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倒将出来。

教授停下讲课,关切地问道,你还好么?

他摇摇头说身体不舒服,想请假回家,连书本也没收拾便离开了教室。外面蝉声阵阵,热空气嗡地一声在四周炸开。扶着墙,大口大口喘气,血液流通渐渐恢复正常。松鼠在不远处攀爬树干,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

这种焦躁总是来得毫无征兆么?Melissa问道。

嘉羽说,仿佛是在走夜路,一地昏黄,什么都看不清。沿途树丛中有人躲着偷袭,不得不一路躲闪,有时平安无事,而往往是猝不及防的一记闷棍,正中脑后。揪心的疼,疼得无法喘息,那一刻什么前途什么幸福什么坚强都化为乌有。这似乎已经不只是心理问题,身体也开始背叛我。连自己都没了,那个时候,脑袋里只剩下绝望。

。。

《那不勒斯的九月》 第66节

现在多了失眠,白天过得像梦游,而入夜便清醒。读书的时候觉得公寓里静得可怕,关上灯各种响声又相约而至,像开学返校的学生,兴高采烈。他们从不学习,只在脑袋里唱歌跳舞追逐打闹,弄得乌烟瘴气,然后赶天亮之前放假回家,留下一地鸡毛。

Melissa说,大多数失眠根源于我们有烦恼,却没有面对复杂生活的智慧。你了解你烦恼的根本在哪里么?

九月。嘉羽认为这属于明知故问。

这么想当然没错,因为所有的焦虑、失眠、暴躁都出现在与九月失去联络之后,她的消失让你感到希望落空,这是肇因。不过我倒觉得,它也只是一个表象,潜在的问题在于人和人的关系无法带给你安全感。Melissa的眼神直接落入嘉羽的视线。

等等,我不是很明白。他举起双手,耸了耸肩。

你爱你的母亲么?

是的,非常爱。如果不是那样,许多记忆不会存留到现在。

嘉羽始终记得母亲病重时去医院探望她的情景。那时他八岁,身上穿着天蓝色和白色的间条上衣,有点像海军的军服。母亲在商店看到它就坚持要买下,她说穿在儿子身上一定特别神气,于是每次去病房,嘉羽都要固执地换上这套衣服。医院很大,在门口下了车需要穿过好几幢楼,穿过坐着的站着的走着的许多病人,他以为母亲像其中的大多数一样只是打打针吃吃药就能康复回家,可她还是无可挽回地一天天消瘦下去。她的手从雪白的被单里伸出来,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发,嘉羽不敢相信这只枯黄的、遍布针眼的手曾经拉着他徜徉在工厂里。指节突出,手背上薄薄的皮肤皱起来,血管干瘪,令人无法想象里面有液体在流动。母亲的脸色也是印证,准确无误地传达出她正在一点一滴地丧失生的力量,尽管笑容从未从那里消失。总是有风,病房蓝色的窗帘一起一落,没有停止过。

由于当时个子太小,他无法看清躺在殡仪馆的母亲的全身。仪式开始前,他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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