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 (第2/4页)
未挽撑着发软的身子,忽然想起去年春天嫁过来时的那个夜晚,也是如此——
紫铜鹤顶蟠枝烛台上儿臂粗的红烛摇曳,晦明晦暗照在她的脸上,将半张脸掩在黑暗里。她戴着金累丝嵌玛瑙凤冠,红缎地连生贵子四合如意排穗云肩,对襟妆金盘凤褂裙。
鸳鸯被上撒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胭脂在眼角处洇晕开,靥含春桃,唇绽樱颗。
她只静静坐着,时而因梨木红漆嵌喜字隐光屏风后传来的咳嗽而吓得攥紧锦被。
在那无光的所在,有着声声压抑的咳嗽,嘶哑孱弱得像静夜里垂死的野兽。
“四奶奶,这合卺礼怕是行不成了。”嬷嬷绕过屏风走来,搀着瘦骨嶙峋的渊沔出来,将他安置在喜床上,便含笑掩门出去了。
喜烛被晚风卷进窗中吹灭。
她害怕得紧,颤抖着双手死死攥着玉如意。
“药,药——给我药——”
她缩着身子想躲避,却自知躲不过,只得哑着嗓子问道:“在哪里?”
渊沔蓦地松开手,无力地垂下,向后仰去,仿佛那脖颈一折就断。他阖上眼不再说话,只余下丝缕紊乱的呼吸。
她松了口气,仰头看着帐前的薰球,只觉那薰球似有千斤重,重重压在心头。薰球下面结着茜红色的同心结,垂着穗子,更像是一根根银针齐齐扎进肉里。
香掩芙蓉帐,烛辉绵绣帏。 ;清风入蜜月,喜气来洞房。
一团喜气,在她眼里,分明讽刺。
小时候,她临窗看书,后窗外植着芭蕉,密密得掩住她的窗子,绿油硕大的芭蕉叶,卷卷舒舒。大姐坐在一旁的绣架上面描着花样子,一壁道:“整日里看那劳什子做什么?左右长大了是要嫁人的,学女红,日后相夫教子,一生也就过去了。”
“大姐,我做不来这些,光是绿色丝线就有几十种颜色之分,直教人看得脑仁疼。”
“再头疼也要学不是?大抵女子都不识字,父亲把你充作男儿教养,让你识字,你看些《列女传》之类的也罢了,倒还偏偏要看些不入流的东西,要是被父亲发现你书格里藏了一本《汉宫秋》,瞧你怎么办。”
她不曾想到被大姐发现,脸上羞得绯红。
大姐见状撑不住地笑起来,嗔道:“瞧以后哪个敢要你?”
她把书一放,道:“没人要,我上山当姑子去。”
大姐含了笑,到底还是个少女,红着脸轻轻哼着:“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她笑得狡黠,接道:“再梳梳到尾,齐眉又举案;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大姐作势打她,面庞酡红如醉,压低了声音道:“可不能叫父亲听见,两个姑娘家,一点不害臊。”
耳畔似乎隐约听得一声“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犹记得那年新婚夜,她落下两行胭脂泪。
四更天,屋外云板连响四声,正是丧音。
月色融融。
未挽看见自己的身子被月光一照,映在了青石板上,是一团黑色的影。
穿堂风吹过,她耳朵上的缨络结铃钉作响,活像他骨节处发出的声音。
她控制不住地惊恐尖叫,害怕极了的黑夜与声音,竟又以这样的方式出现了。
第 002 章 春晓曲(上)
晚春,院里十字甬道的大缸里植着玉簪花,大抵早已萎败,叶子枯黄打着卷边儿,花瓣飘零无人扫。
南窗下设着一张花梨木青鸾牡丹团描金贵妃榻,榻边的六足香几上紫铜鎏金冬花香炉里焚着杜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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