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 (第2/4页)

我是谁,除了你们。。。我走了你们就会把我忘了。。。”

惊蛰又转身走到见了他就向后退的几个女村民跟前,看着她们惊慌的样子,认真地说:“你们不用怕,我有没疯,也没犯病,我就是明白了这世上不该明白的事。听我说,你们家里供的观音娘娘其实比所有的女人都孤单,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为了你们自己不能有家,不能结婚,不能和男人睡觉,所以没有孩子。可你们如果生不出孩子或生不出儿子的时候,就都去求她显灵。想一想,她是不是比你们还苦?这就是圣人呀!”说完,他连连退后几步,向着所有的人说:“圣人心里的苦上天只让我一个人知道了,这是有原因的, 肯定是有原因的!我要走了,全明白了,不想再这样活了。。。”

村民们站着看惊蛰那瘦高的人影越晃越远,有人摇头叹气,有人忍不住笑起来,还有人把身子背过去,开始使劲干活儿。

自从惊蛰离开天水坞的杂货铺以后,那里的掌柜换了好几次人。有一段时间,村民们依旧在吃过晚饭后去那里闲聊。可是后来不知怎的,尽管新换的掌柜几乎哪个都比惊蛰话多,有的甚至和村民们坐在一起聊天,可是大家却好象找不回丢失的感觉,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们曾有的聊天兴致竟莫名其妙地消失在越来越长的沉默中。一次,几个男人一起争论一件很寻常的事,其中一个突然就骂了起来,还往地上摔了茶杯。事情的起因到底为了什么谁也记不清了,包括骂人的人;那人的愤怒里似乎憋着一种类似婴儿的哭喊,说不清原因,欲望却十分强烈。这样的事多了,去聊天的人就越来越少了。最后,那张桌子和几条磨得油亮的长凳上开始蒙上了灰尘。

直到多年以后,那些曾经在杂货铺消磨了无数傍晚的村民才开始明白,天水坞的老杂货铺与那个沉默寡言的掌柜惊蛰原本是一个掰不开的连体,也终于悟出了他的存在对他们过去的每一个傍晚到底有多重要。他们开始怀念那些烟雾缭绕的夜晚,怀念那个总是无声地地倚在柜台后面,听大家痛快地吹着牛,聊着战争和各路英雄好汉的老掌柜;他从不插话,只来回为他们添茶倒水、递酒递烟,或熏草驱蚊,或烧火取暖。柜台后的那个瘦高身影,已经成了老杂货铺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就像那里面的空气,有它的时候,谁也没在意,一旦没有了,大家才发现,自己每天去那里聊天的欲望,和由此形成的多年的生活方式,已经随着惊蛰的离去而悄然解体了。

谷雨去看清明老人,问他惊蛰是否真的疯了。老人把长眉毛向上一挑,下面深藏的眼睛随即眯了起来。“孩子,”他沙哑着嗓子说。“自古以来真正的明白人都被当成了疯子,因为他们与众不同,别人不能答应。惊蛰他怎么会是疯了?他是天水坞最明白的人,只怕这村里再过几百年也见不到这种人了!”

惊蛰真的走了。临走的前一晚,他又对自己的老婆说起要换个活法的话。那独眼女人听过很多遍了,以为他不过是在重复说过的疯话,连理都没理他。第二天一早惊蛰照常出去转悠,但是再没有回来。

惊蛰走了二十多年后,在国家的新经济政策影响下,天水坞村发生了沧海桑田的变化。二00三年,窄小昏暗的村杂货铺已被拆除,原地改建成了一个配有可口可乐冰柜的小超市,里面的货物品种比从前翻了几百倍。当老杂货铺里那两个摇摇欲坠地站立了将近五十年的老木头货架被搬走时,一个小伙子上前去挪,刚一动,它们就轰然倒下,好像是碰到了某人腐朽松脆的骨架,立刻变成了一堆碎木片。很快,它们被几双脚踢到了一边。

那些仍记得老杂货铺掌柜惊蛰的天水坞人,自始至终都不知道他在出走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他变成了一个比发癫痫更可怕的人。就像他们不会懂得,一只蝉为什么会在树下的黑暗世界里默默地蛰伏十几年后才破土而出,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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