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 (第1/4页)

二奎婶说:“他们早已知道太太是女人,不过他们不敢动你,说要把太太留给他们的老大。他们老大可能出远门了,三五天内回来。还说,明天还会让我去的……太太……我没活头了,如果你能活着回到山林,一定要好好地对待叶儿,我全部的感情都寄托在她的身上,她是我惟一的牵挂。”

我张开双臂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在山林的许多变故中,二奎婶如一只忠实的羔羊,俯首贴耳地追随着高家的一代又一代人。可她今日落难,谁都没有能力来保护她。可悲啊!是我的无能不是山林的罪过。

我大声说:“好奎婶,你可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山林中的女人是坚强的,即使沦落于虎狼之地,也不要绝望。我知道牛子的秉性,他会来救我们的,你听我一次好不好?”

二奎婶说:“太太,我真的不能再伺候您了。我生在山林,很庆幸我是山林的一部分。我死后你要把我的这把骨头带回山林。咱们出发的时候,山民们欢天喜地将我们送上大路,我当时回头望着山林,就像望着我的生命之根,说不出是欢乐还是忧伤。我走的前一天还去看了你二奎叔。我想给你讲讲我和你二奎叔的事,你想听吗?”

我望着她点了点头。一夜之间她瘦了许多,她的眼窝发黑,深深地陷了进去,像一口荒废多年的井。她木然的脸膛,让火焰映照出梦幻般的稚气。

她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执意要把你二奎叔埋在黑麂子山的树林中间吗?你一定不会明白的,因为那儿的景色最美。如果是艳阳天,芳草如飘渺的烟云,风摇曳着碧绿的树叶,发出飒飒的声音十分优美动听。如果下起了雨,水滴轻轻地从树叶上摇落下来,悄无声息地没入草丛,渗进黑土地里,那样的安祥,那样无忧无虑!雨过天晴,阳光又开始蒸腾着林中的水分。这时候,林子里响起热烈如丝竹管弦般的天籁之音,似缭绕而神秘的雾气一般,飘来荡去。我和你二奎叔就是在这时候相遇的。那时候你二奎叔是高家养的郎中,我是你婆婆的丫环。记得那是个青草疯长的季节,我挎着竹篮去给太太摘几个酸山杏儿。青草没过我的头,也没过了所有人的目光。你二奎叔背个竹篓,拿一把铁铲,嘴里咬着一根青草在寻草药。这是一个小雨过后,天空晴明如洗的下午,温情的阳光柔柔的,潮润的风裹挟着草木的香味,浓浓的,令人神清气爽。安静的树林,如同一间很久无人居住的陈年古宅,宅子的每一个角落里都散发着蜜一样的气息。我正要爬上杏树时,见青草在晃动,你二奎叔出现了,像一次命中注定的相遇。——那个下午离现在到底有多远,我忘却了。可只要想到那个下午,我会被一种神秘的氤氲之气包围着。我爬上树刚摘了两颗山杏儿,篮子就跌到深草中。你二奎叔走过来给我拾起篮子,冲我挥挥手。他正背着阳光站着,我看他的时候阳光明晃晃的,我只得眯起眼睛。我迷迷糊糊地看着他挥手的轻柔姿态。他的额头凸显着,如寿星老的大额头,微笑时露出洁白的牙齿。……我很羞怯,问二奎哥,你采草药呀?

他笑着回答我,采药。你摘山杏儿给谁吃?

我说,给老太太屋里的人吃,反正不给你。

他说,错了,其实你摘的山杏都让我吃了。我昨天去老太太屋里给小少爷看病,丫头们正在吃山杏,太太让她们洗了给我拿上来。我吃了一大盘子,牙都酸倒了。

他说着吸溜了两口气,夸张地伸脖子咽了一口唾沫。我从树上下来,他就爬上杏树帮我摘山杏。那个下午他的身体像碳火一样,点燃了我的身体。我们拥抱着看着对方……从此那个地方就是我们约会地点,多少年来我和你二奎叔每次走到那个我们曾经海誓山盟的地方,心魂都不由得一阵迷失。

自从他去了以后,我只想清灯孤枕了却残生。谁知晚节不保,遇上这伙畜牲。我想念黑麂子山的那片树林,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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