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部分 (第2/5页)

拨开乱箭,使他们暂时得以解脱。因此,在这次运动中,他就没有姚令闻那样的赫赫战功。要是他还在教育战线,说不定他也会与右派捆绑到一块了。说时,仇虬定定的眼神望着前方,似乎它透过了墙壁,看到尤瑜像醉汉一样,在远处的悬崖峭壁上蹒跚,他着实为他捏着把汗。

是啊,尤瑜虽然时时处处好出人头地,但决不会心狠手辣,割了别人的头颅,去邀功请赏,以博取万户侯。相反,他愿意代人受过,为朋友两肋插刀。竹海在反右派斗争,自己曾受过百般屈辱的时候,却得到了他的无限的同情和特殊的呵护,因此感慨殊深。此时,似乎有一股像重磅炸弹爆炸时的强大的冲击波撞击着他,他那久已封锁心灵的坚冰,顿时化作洪流,汹涌澎湃。他饱含着热泪,激动地说,尤瑜对我的情谊,远胜夫妻,真正可以说恩重于山。在昆师时,我曾对他的种种胡来,进行过严厉的批评,甚至准备报请学校,给以严厉的处分。可他不计前嫌,珍视我们的真诚的感情。在我被划为右派、人人都视为鼠疫、霍乱、避之唯恐不及、打击唯恐不力的那些日子里,他还罄其所能,不遗余力地帮助我。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他真是这人世间待我最亲最亲的亲人。竹海端起满杯酒,一饮而尽,愧怍万分地说,你曾是尤瑜的信使,最清楚他深深爱着池新荷,可后来池新荷却深爱着我,他却并不视我为情敌。在我上大学的时候,他经常给我写信,将他微薄工资寄一部分给我。其中两次在省城的会晤,给我留下终身难忘的印象。第一次是一九五七年的五月,在省青年积极分子大会上我们重逢。会后他邀我去烈士公园的湖心荡舟。和风轻轻地吹送,琉璃般的水面上漾起縠绮似的涟漪;岸柳依依飘拂,娇滴滴的荷花似乎在向人倾诉衷情。他边荡桨,边诚恳地说,'竹兄啊,你我处世的态度迥异,可殊途却又同归,我们才能够在这次大会上相逢。不过我总在想,圆球运行灵活,受到的磨损较少,方正的榫头难以转动,斗榫时必然遭到重压乃至重创。当然我们绝不能做秦侩、严嵩,但你也不必做岳飞、左光斗。萧规曹随,还是做曹参最好。新社会里新的事物、新的气象很多,但腐旧的思想、丑陋的习惯,仍然不少。社会主义才刚刚起步,我们还必须避开各方面射来的旧的思想习惯的毒箭,才能比较顺利地前进。我们决不能仿效许褚,赤膊上阵。'道不同,不相与谋。两条道上跑的车,不可能走到一起,因此我们的欢聚便不欢而散。可是他并不因此而远离我,关心与爱护我,仍一如既往。当我被划为右派时,第一个来探望我的就是他。

那是一个星期天,虽然立冬后不久,可朔风冷烈,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我被关在一间斗室之中,抱着膝盖写检讨,却茫然不知该写些什么。忽然听到门外有个熟悉的声音与监守我的人激烈地争执:

'难道我不能见见他,说几句话吗?就是判了死刑的人,官府送他上路时,还要让他饱餐酒肉。现在他既没有被判刑,也不曾入狱,你们也不是牢头狱卒,为什么不准我探望他?'

'同志,上级有规定,对于这些新生的资产阶级分子,仇视社会主义的右派,只有直系亲属才能探望。你们仅仅是同学朋友,怎么能破例探问?'

'自古以来,妻子是衣服,朋友胜手足。既然朋友胜过妻子,当然胜过所有的亲属,那么我理所当然可以探望!'来人嬉皮笑脸、油腔滑调地说

'同志,他现在是阶级敌人。你这样胡搅蛮缠,知道严重后果吗?'

'当然知道。高山流水售知音,自古以来,为朋友,挂印丢官、舍生忘死的人,多于牛毛。我只不过是个小小的乡长,连七品芝麻官都不够格。为朋友我丢了乌纱,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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