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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像夜色一样无边无际。母亲的过世让他对死亡产生过某种敬畏,但此刻,恐惧感正在慢慢消失,有一丝甜甜的味道在嘴边蔓延,他甚至看到一对硕大无朋的黑色翅膀狠狠地压下来,压下来。

阒寂的道路令他想起大学时,时常去绘图室接九月回宿舍,在楼下耳语几句才依依不舍地分别,一个人心神宁静,便独自游荡在校园里。夜半,他缓缓骑在通往大门的上坡,面部被潮湿的空气浸润,暴露的双手早已失去了知觉,像戴着厚手套。将车停在旧食堂门口,坐上台阶,今夜大雾,没有恼人的风。空气里弥散着豆浆味,正应了深白色空气的景致。

想起九月正幸福地睡着,便足够让他安心。

此刻,他正走在西半球的另一条路上,没有雾气,没有寒冷,到处都是清澈,却是相反的情状。平心而论,这段时间的所闻所见,并未曾脱离时事人情的极限,九月的面孔浮浮沉沉,浅海波浪般冲刷他的心。被太多心思占据,没有得到忙碌中的解脱,反而加深了对自己日复一日的怀疑。进入成年世界后多年积累的自尊和骄傲,面临瞬间倾覆的危险。这些自尊和骄傲来源于不随波逐流的坚定,不相信轻浮的言谈和暧昧,更不去毁坏自己的承诺。它们还来源于深刻的自信,做人,做事,不索取,坚守感情的纯粹。嘉羽曾经很希望自己能很酷地生活下去,奉献所有能够的,并且感受生活的平静和安定。

父亲再娶之后,他们完全决裂,说到底,是他无法接受感情会有保质期,人必须臣服于实际的现实。自然,他们的不相往来也使他失去了耳濡目染成熟男人各个侧面的机会,使他的成长不得不夹杂过多的自省。嘉羽以为男人的心应当是坚忍而温情,深刻而浪漫,博大而细腻,这种完美的形象经历考验,在他心中存在了十几年,现在竟然面临猝然倒塌的危险。适者生存,或许当理想主义的愿望不能被现实接受,玉碎或者瓦全,便成了实在的问题。

在路口停住,交通灯挂在横跨街道的电缆上,摇摇欲坠,不记得当时是不是模棱两可的黄灯。他看了看四个方向,除了来路,其余都是弯曲的,蜿蜒滑进浓密的树影中。他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那不勒斯的九月》 第68节

一周以后,同一间治疗室,Melissa翻开厚厚的医学书递给嘉羽。那个词条是Depression。

什么,抑郁症?嘉羽摊开双手,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看这里,情绪低落、心情压抑、心烦、焦虑、怕见人,不是你么?还有,思维迟缓、悲观绝望、伴有睡眠障碍,都是时刻困扰你的啊。根据抑郁症的定义,你完完全全符合。

嘉羽的目光落在下一行字上:体重锐减,并伴有严重的自杀倾向。这里的每一个词,都是在准确描述他目前的症状,毫无疑问。尽管只是一闪念,但结束自己生命的想法的确存在,像波尔兹曼,那位终生无法摆脱抑郁症的物理大师一样,在无法忍受这个世界时选择主动离开,并不是什么卑劣的想法。甚至,它还有些光荣,这不是束手就擒,不是坐以待毙,简单地像酒足饭饱后抹抹嘴巴离开餐馆。

他把书推给Melissa说,这只是有点难以接受,我从没想过我这样的人也会得抑郁症。当然,我从不嘲笑有精神疾病的人。你知道么,人们总是称赞我是个多么乐观和阳光的人,乐于助人,永远给别人鼓励和信心。我总是相信,不论再难的问题,只要拥有诚心,甘愿付出,就可以解决。

我明白,Melissa起身将书放回书架,你身上这种强烈的完美主义的气质,不管是否意识到,它已经深刻地改变了你,也成为你多年来与众不同的原因之一。它无可厚非,甚至是由你的基因所决定,可是它也会阻止你相信,你要的东西,在世界上从来都不曾存在过。有些愿望永远无法实现,有些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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