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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感觉,诱惑着他一步步继续向前走。一个安宁清净的世界,正温柔地张开双臂等待着他。

“嗨!嗨!”他恍惚听见山上有人在疾呼,但却像魔怔了一样继续往前走。水已经没到腰部。“嗨!嗨!”山上人更锐利地叫着。魏学贤抬头四周看看,发现一个人绕过灌木和山石,像猿猴一样身手敏捷地急速朝自己跑来。到了跟前,哗哗啦啦趟下水,扯着魏学贤就往岸上拽。“我在山上盯你半天了,看你在石头上抽烟,还以为你歇歇脚就走。”

魏学贤机械地被他从水里扯上岸,颓然坐在地上。从裤腿和鞋上流下来的水,很快在岩石上汪了一大片,然后顺着岩石的细小纹路向低处流淌。男人俯下身问他:“你有啥事儿想不开?”魏学贤低着头,心里有些沮丧,有些感动,又有点儿难为情,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那人用右手指指一处背阴的地方,扯着他的湿衣服说:“我们到那边阴凉地坐会儿。”魏学贤就湿着两只脚,被他扯着,走到潭边不远的林子里,找了块石头坐下。

魏学贤清醒过来,就看清他左边一只袖筒是空的。那人从裤腰背后抽出一只旱烟袋,夹在两腿中间,动作熟练地摸出烟丝装上,把火柴踩在脚底,喳一声点燃,凑近烟袋锅,把烟吸燃,然后递过来。魏学贤看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神平和,但里面包含着友善的试探。魏学贤默默接过烟袋抽了一口,一股辛辣的味道冲进他的咽喉。

山里,只要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就很凉爽。两人无言地坐着,一袋烟抽完,魏学贤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他看看独臂人左边那只空空的衣袖,由衷地赞叹道:“我看你一只手,做事还怪利索。”

独臂人笑笑,说道:“我这胳膊,是年轻时砍柴摔的。”他用剩余的一只右手比画着。“骨头从这儿支出来,把人都吓坏了。正是伏天里,没养好,只有截了。”他指指搁在一边的砍刀,“你别看我这样,一天还能砍百十斤柴。”

益生堂 第二章(11)

他给自己又燃上一袋烟,问道:“你有啥事想不开,非要跳潭?”魏学贤就把街上逼自己下放的事说了。独臂人吧嗒吧嗒抽着烟,说:“兄弟,人活着就像熬灯油,啥时候油干了,啥时候才算完。灯里还有油,你为啥要叫它灭了?我断胳膊那年,还没成家。好多人都说我连媳妇都娶不成。谁知我不光娶了媳妇,媳妇还给我生了五个儿子。”他骄傲地将烟袋在空中一举。“大儿子都有这高了。”

这番话把魏学贤听得呆了,恍觉已经死过一次,又活转过来。

独臂人看看太阳,把烟袋往石头上一磕。“走,跟我回去吃饭。”魏学贤再三推辞,他就是不依。路上,他挑着柴担疾步如飞,如果不是左边空出的一根袖管,你不会相信他是一个有着残疾的人。魏学贤走在后面,需要带点小跑,才能跟上他的速度。

翻过几架山,远远看见半山腰有两间干打垒的房子,伸向空中的烟囱里袅袅地冒着炊烟。独臂人兴奋地说:“回来得正好,我媳妇正在做饭。”他媳妇见了魏学贤,因为不认识,表情有些惊讶和拘谨,但待客很热情,特意为魏学贤下了一碗面,面条底下卧了两个荷包蛋。他的五个儿子在生人面前都有些木讷,悄声在屋里走进走出,但经过魏学贤面前时,脸上都淡淡地带着笑。

吃过饭,独臂人一直把魏学贤送上大路,分手时对魏学贤说:“兄弟,这儿就算有你一个亲戚了。有啥难处过不去,来大哥这儿坐坐。粗茶淡饭总是有你吃的。”

魏学贤连连点头,所有的感激都写在眼睛里。这顿饭之前的事,对他来说,恍如隔世。他知道自己再也不会写绝命书和绝命诗了。否则,他连这个素昧平生的大哥都对不住了。

进城已快半夜。街道的两排房子中间,露出一线暗灰色的天空。高低参差的屋檐,在夜幕下勾勒出两道蜿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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