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部分 (第2/4页)
黑黑的顶棚,绝望的感觉让他身上发抖,发疼。他马上不可抑制地想象自己在一次次想象中的战争里肆意驰骋,勇猛歼敌,最后被炮弹炸得粉身碎骨,光荣牺牲。这种情景似乎总能立刻启动他深藏的生命能量,带给他活力、冲动和深深的满足。
“煤球”就这样长大了,并且不可思议地长成了一个高个头的小伙子。村长在他十四、五岁时就让他和村民一起下地挣工分了。但是,不管他干什么农活儿都显得苯手苯脚,到头来挣的工分还不及别人的一半。与村里的同龄人在一起,他似乎总有点与别人不同的地方,可是却没人能说得清那点不同到底是什么。干活儿时,村民们喜欢拿他玩笑,他多半都不去理会。只有一次,一个村民在开他的玩笑时顺带也开了他父亲的玩笑,“煤球”立刻就变了模样。只见他猛地把手里的铁锨插在地里,眼睛直直地瞪着那个村民,直到那个人被看得心慌,最后找了个借口跑了。
“煤球”从小就不习惯看别人的眼睛,不论是老是少,是男是女。所以一旦他抬眼看人时,被看的人就会感到浑身发怵。很多村民早已认定,这个行为怪异、喜欢在窗边一个人发呆的孩子迟早会变成和他母亲一样的人。
一九七九年,“煤球”十八岁。那年的春夏交替之际,村民们听说附近的村子里来了一些军人,是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在农村招募新兵的。这事在天水坞引起了不小的躁动,适龄小伙子们的心跳全都加快了。
一天,“煤球” 和一些村民在离村子不远的麦地里撒化肥,忽然看见几个身穿军装的人从邻村向天水坞村走来。“煤球”扔掉了手里的镐头拔腿就往村里跑,一起干活的几个小伙子见状也跟着他跑了。当别人都向村委会的大院跑时,“煤球”却先跑回了家。他用水洗了洗自己的脸和手,换了一件别人给他的平时舍不得穿的旧衣服,又找出一双也是捡来的、但比自己脚上的鞋略好一点的“解放”牌球鞋,然后才向村委会跑去。
就在村委会的院门口,“煤球”迎面撞上了一个正往外走的军人。他是个四十多岁的陕西人,皮肤黝黑,比 “煤球”矮了将近一个头。他是来天水坞村征兵的主要负责军官。
“咱们什么时候走啊?”“煤球”脱口就问,那口气仿佛他已经被正式批准入伍了。
四川军官楞了几秒钟。他对这个一见面不打听征兵条件,却只问什么时候走的小伙子感到有些意外和好奇。他再次看了看跟前这个高个子的男孩儿。很快,这个参加过朝鲜战争的老兵惊异地在这个年轻村民的脸上发现了一种不多见的东西,一种只有经过长期生死较量后才可能有的决然和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近乎残酷的冷静——那是一种只能在久经沙场的老兵身上才能见到的特质。一时间,这个军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眼前这个小伙子产生如此的感觉,因为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
“你叫什么名字?”军官没有回答“煤球”的问题。
“煤球!”对方不假思索地回答把军官和周围看热闹的人全逗乐了。
“煤球?”这是名字吗?严肃点!我问你的大名叫什么?”征兵军官立即脸色一变,正色问道。
“煤球”紧咬嘴唇,没有说话。有围观的村民立刻向军官解释,“煤球“的确就是这个小伙子的名字,因为从出生起他就没有用过别的名字。军官听完,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这时,人群中走出来一个人来,是来村委会找村长办事的瘸子饲养员春分。他用女人般的尖嗓音对大家说:“煤球”有大名,叫秦保国!”人群立刻一片骚动。系着围裙的春分向军官走进一步接着说,这名字是“煤球”的父亲在世时就给自己当时未出生的儿子起好的,但是还没等用上他自己就先死了。他又说那是“煤球”的父亲来到天水坞后不久,在饲养棚给村里的马匹钉马掌时告诉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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