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部分 (第3/4页)

“他爸一直觉得自己快出生的孩子是个儿子。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让儿子将来去当兵,保家卫国,实现他自己没能实现的一大心愿。所以他给儿子起名叫秦保国。”

在场的村民全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都有些愕然。“秦保国”这几个字让他们感到很不习惯,实在无法与他们叫了十多年的“煤球”联系起来。他们觉得这种大气、得体的名字似乎应该是另一个什么人的名字,决不该属于“煤球”这个男孩儿。

两个星期过去了。经过各种测试和审查,“煤球”成为天水坞二十多个报名参军的小伙子里最后被批准入伍的两个人之一。这事出乎了所有村民的预料。虽然那个陕西军官在了解到这个叫秦保国的小伙子特殊的家庭情况之后,在做最后决定时也曾有过犹豫,不过最终还是无法改变自己对这个年轻人已经形成的特殊兴趣和一种认定他必会是一名好兵的强烈预感而破例录取了他。

当“煤球”穿上军装和他母亲告别时,春桃和平时一样地微笑着。她温柔地看着儿子,说出来的话却仍旧是重复了十八年的对自己男人说的话。

作为军属,春桃将在“煤球”参军后由村委会照管了。

“煤球”临走的前一天,向瘸子饲养员春分借了两块钱,专门跑到六里外的公社给“天将”买了二斤肉,一直看着他吃完。那一夜他是抱着“天将”睡的,和它说了一生中最多的一次话,直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接新兵的军用卡车就开进了天水坞,停在村委会的外面。车上已经装了不少刚从其它村子接到的新兵,身上都戴着布做的大红花。村长天不亮就通过广播叫起了全村人,带着他们在村委会的院子里敲锣打鼓喊口号,欢送“煤球”和另一个入伍的本村青年。参军在村里是件大事,比有人结婚、生孩子还要大,因为它让村里所有人的脸上都添了光彩。

“煤球”第一次亲手把“天将”栓在了家里。他这样做时,前所未有地哭了。他从“天将”的身上揪下来一撮毛放,放在了自己的军装口袋里。那狗早就预感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喉咙里不停地发出一阵阵凄凉的呜鸣。

当军用卡车已经发动起来,轮子就要转动时,“天将”不知怎么挣断了栓他的绳子,一路从家里狂奔过来,边跑边发出像狼一样可怕的低吼。它拼命想跳上将要带走他主人的卡车,却一次次因为头撞在车帮上而翻滚下来。发了狂的“天将”随即把装饰卡车用的宽幅红布和大红花全用嘴撕咬下来,拖拉了一地。没有谁能拦住那条发了疯一样的狗。

站在卡车里的“煤球”,不敢回头再看一眼那个在十八年里唯一与他朝夕相处的生灵。他浑身上下不住地颤抖,一边执意把脸转向车头的方向。卡车开动了,沿着村里的土路跑了一会儿,然后开上了通往县城的大马路。嘶声狂吠的“天将”紧跟在卡车后面一路跑去,直到卡车和狗都消失在一团团扬起的尘雾里。

“天将”当天没有回来。第二天也没有。第三天和第四天仍没回来。第五天它回来了,却一下变成了一条真正的老狗。它瘦得走路打晃,皮毛凌乱松垮,完全失了魂魄。它回到家后不吃不喝,一个姿势趴在炕上那个曾和它的主人无数次一起看窗外的地方,低声哀鸣。几天过去了,它瘦得只剩下骨架撑着一张皮,喉咙里也发不出声了。饲养员春分过来看过它几次,在炕上给它放了食物和水,可“天将”连闻都不闻,对一切早已无动于衷。它只是聚精会神地望着窗外,像尊雕像般一动不动。脸上那昔日不变的威严已不复存在,取代的是对整个世界的疑惑和绝望。再后来,它的头抬不起来了,它就趴在炕上继续吃力地用眼睛看着那个简陋的窗户——那个它和它的主人度过了他们全部共同生活的地方。

瘸腿饲养员用他特有的细嗓子对着“天将”说了不少好话,但都没用。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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