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部分 (第2/5页)

“我就不去了。你跟你妈去吧。”长宁就这么个弹丸之地,陆天翔从来都不愿意在街上晃荡。

“咱们去吧,让你爸在家歇着。”

小荷拿了她的包,领着陆驰出去了。

放假这几天,那帮承天县乡党们一直钻在银都大厦打牌,夜以继日,他们几乎每个周末都是这样。王总打过来电话,陆天翔借口回老家了没有去,反正那一帮人队伍庞大,麻将摊子总是能支得起来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现在这人都像病了一般,焦灼,惶惶不可终日,胸中都郁积了块垒没处发泄似的。春风得意如曹局长、尚局长、卢局长如此,钱挣腻了寻求轻松消遣的王总如此,退下来无聊打发寂寞的刘院长如此,正统了一辈子、愤世嫉俗的老陈在重新捡回来一条命,不知道这命什么时候又要被拿去的时候亦是如此。还有长宁那一堆堆、一摊摊打牌的也都是如此这般吧。

赌性是一种争强好胜的事儿。陆天翔对输掉的钱一点儿都没有要往回捞的想法。陆天翔突然想,难道是自己经过这回的变故已经没有了争胜心?已经学会认输了?陆天翔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上那些无聊的娱乐节目,主持人和参与人正在嘻嘻哈哈地进行一些无聊的问答。人其实连自身的诸多问题都远远没有弄懂,却在热衷诸如蟋蟀有没有长胡子的问题。底下坐了一个方队又一个方队穿了红黄蓝统一服装的人跟着“互动”,不时莫名其妙地齐声“耶”、“哇”地叫喊或没有理由地集体鼓掌。这种所谓的“互动”,似乎是目前电视上娱乐节目的时尚。当人知道自己是在“表演”的时候是不是就会变得不真实?要不,电视里的那帮人何以来得你在生活里根本就找不到的激|情?让人觉得,中国人可以没有“个体”,但是不能没有“群体”。这样的民族或许是最适合“闹革命”之类的活动的,像“文革”中动辄人山人海,红海洋,其实不啻是因为有了那场“革命”的发动者,更重要的还是因为有了这样的人民。

陆天翔发现自己又走神了,他这一段总是走神。他把电视关掉,躺在了长沙发上,闭上眼睛,脑子里又是乱七八糟的人和事。忽儿又想到叶青,她是下午要返回的,不知她动身了没有?即使没有动身,恐怕也在张罗着准备行程吧?

时间,空间,人其实是最渺小、最微不足道的生物。说来说去,人都是被一个“我”字弄得自己不得安生。“我”是谁?“我”不过是别人眼里微不足道的“他”,每个人要是都这样去想想,把“我”变成“他”,也许就容易对自己定位,容易想得开了。“他”的喜与忧,甚至生与死,即使在“他”的熟人当中,也不过是提及一下,最多是惋惜一下就过去了,又有什么放不下的?然而,“我”的痛毕竟是切身的,我感觉到了,“他”能代替吗?反过来,每个“他”其实都是最敏感的“我”,只不过依附于另外一个躯壳罢了。这个意思的表述者是阿拉伯伟大诗人纪伯伦。中国人太多了,有无数个“他”,又哪里有什么“我”呢?尤其是站在上面往下看,密密麻麻,一个个的“他”只是构成数字的元素。甚至,在许多时候,许多地方,连你这个数儿也可以被忽略不计。

《沉浮》十六(2)

陆天翔躺了一阵子,脑子里的纷乱、嘈杂,弄得人充满倦意,但又睡不着。他于是起来,到书房里去。书柜的玻璃门尽管关着,里面还是钻进了一层尘土。他已经好久没有翻过这里面的书了。从上大学到刚参加工作那阵狂热地崇拜过的书,如今已温热散尽,静静地躺在那里不被理睬了,它们的面孔日渐发黄,发灰,留下了岁月的痕迹和陈旧的气息。陆天翔记得自己小时候翻父亲的书箱时,就有一种强烈的陈年隔世的感觉。现在翻自己曾经手置的书,怎么也隐隐地有了这样的感觉?他知道儿子陆驰现在倒时不时动动书柜里的一些书。孩子还小,跟自己小时候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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