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 (第4/4页)
眼睛滴滴溜溜地瞅着我们。把我们领到客房里以后忙里忙外地送茶水点心。
二奎婶问:“掌柜的,你们这儿没有伙计呀?”
驼背掌柜说:“没有,离村远,生意又难做,自己糊口也是勉强的。”
二奎婶说:“那你先准备些饭菜,我们的车夫回来就开饭。我们的爷可饿了。”
驼背掌柜说:“小店贫寒,只有米酒和家常小菜,你们爷细皮嫩肉不知能不能咽下。”
二奎婶说:“你只管准备好了,我们爷很随便。”
谁料想喝了茶水吃了点心就犯起困来,哈欠连天口水涟涟。不由自主地倒头呼呼大睡。醒来才知道遭了暗算。
正在我陷入回忆不能自拔的时候,二奎婶披散着头发走进洞里。她的脚步声慌乱、细微,像秋后的小雨,没有一点声息。我盯盯地看着她,她张了张嘴,像一尾临近窒息的鱼。她的小脚似乎抽搐了一下,跪在我的面前,用手摸着我的脸,鼻口中的气息火辣辣喷射在我的脸上。她失态地举动如一股莫名其妙的寒流迅速传遍我整个身体,我明显地感觉到她的心脏在不停地颤栗着、颤栗着……她的眼神空洞,又动了动嘴唇,什么也没有说。
洞外有人粗声粗气地喊:“洞口搁了个玉米饼子,想吃出来拿,不想吃给老子省下。”
我问二奎婶:“你到底怎么了?他们把你怎样了?你说呀?”
二奎婶突然抱住我的双肩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说:“我怎么能对得起死去的二奎子呀,死了我也没脸见他了。太太——这伙土匪根本不是人,是牲口,他们把我给……”
我楞了。从二奎婶紧促的呼吸和潮红的脸膛,我可以想到她已受辱了。
在我的意念之中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不是说天无绝人之路吗?我们现在已经走上了绝路。这是什么世界?江河倒流,日月颠倒,人类文明返回混沌初开,人都快要四爪落地重新爬到树上去了。八国联军的抢劫焚烧,日本鬼子的血腥杀戮,而现下还要经受我们自己同胞的欺凌……我想不透,永远也想不透。人常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好的风水什么时候能够转到我们山林人家呢?
我没有安慰二奎婶,也找不出任何安慰她的话语,我知道她这种女人把贞节看得比性命更重要。自从二奎叔去世以后,她始终身穿一袭素衣,回避着所有的男人。她将“从一而终”、“洁身自好”的古训深深地注入自己的骨髓。可是现在一切的操守都前功尽弃,冰消瓦解。这种打击是致命的、彻底的,甚至可以说是连根拔起的……
二奎婶虽然四十有余,可她风韵犹存,眉宇间的娇艳还没褪尽,如熟透的香瓜,丝丝缕缕地散发着成熟的芳香。我是多么想帮她分担一些绝望和痛苦,可是我无法分担,只能陪着她一起痛苦。
她早已把捆着我的绳索解开。
等到半夜,她的精神稍稍稳定了些,我问她:“我们能逃出去吗?”
她说:“山上和洞口站满了土匪,逃跑是没有一点希望了。”她沉思了一会儿说:“太太,咱们的包袱和买树种用的钱全被他们抢去了,就算能逃出去,用什么去买树苗呀?”
我苦笑了一声说:“二奎婶,你真好,都到了生死关头,还惦记着树苗。”
头顶上火盆里的干柴快要燃尽,逞着半明半暗的狡狯,忽明忽暗地闪亮着我们的脸。
二奎婶说:“他们早已知道太太是女人,不过他们不敢动你,说要把太太留给他们的老大。他们老大可能出远门了,三五天内回来。还说,明天还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