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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这个被国家军队的最高领导层追认为“一级战斗英雄”和“革命烈士”的中国军人照片面前,村民们的脸上也出现了一种近似惶恐的东西,一种他们一生也想不到会因为“煤球”而出现在心里和脸上的表情。他们不懂自己为什么过去会对照片里的这个男孩儿产生过如此之大的误判。一个没有父亲,从小和一个疯女人生活的龌鹾男孩儿与“一级战斗英雄”、“革命烈士”之间的天壤之差,让他们感到有似乎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可是错在哪里,又是谁的错?他们脸上的表情清晰地描画着他们内心的疑问。
一个裹着小脚、又瘦又干的老太太蹒跚地从人群中走出,凑上前去,伸出枯干的小手试了试镜框上黑色绸布的质地,然后又摸了摸照片里那个她熟悉的男孩儿的脸。她的年纪似乎已老到无法让她产生大多数村民正在经历的复杂情感;对她来说,一切都很简单。那个照片里的孩子依旧是“煤球”,不论他现在穿着什么衣服,也不论他现在已经被说成了什么人。老人稀疏的头发像老山羊毛一样白里发黄,被早春的寒风吹得簌簌发抖。几滴清泪从她松垮的眼皮里滚出来,摔在她开了花的黑布棉袄上。“就这么没了啊?”她只剩下几颗牙的嘴瘪了瘪。“你一落生就是个苦命的孩儿啊!怎么啥苦事都让你摊上了?如今倒走在我前面了。。。不该呵,不该。。。”她一边不停地摇头,一边拄着一根桃木棍一步一晃地离开了仍在看照片的人群。
待全体村民都到齐后,秦保国的追悼会开始了。两个军人中的一个开始向所有天水坞人介绍秦保国在云南自卫反击战中的英雄事迹。他严肃并情绪激昂地报告说,秦保国入伍后在新兵训练期间是最能吃苦、要求上前线最坚决的战士。新兵训练结束后他被派到了前线,又成了全连杀敌最多,最不怕死的一个。在最近的一次重要战斗中,他执意走在其它战友的前面,踩上了越南人埋下的地雷,双腿被炸断。但是当越南士兵冲上来时,他竟一跃而起,一边喊着让身后的战友卧倒,一边引爆了自己身上的手榴弹,与冲到身边的十几个敌人同归于尽。
男村民们大都面色凝重地听着,女人们则开始用手或袖子擦泪,有几个已经小声抽噎起来。人群中的孩子们奇怪地看着大人的表情,像受了惊吓的小动物,不敢再大声吵闹。他们看着围了黑绸的照片,知道里面的那个人就是他们熟悉的“煤球”,也模糊地地知道他现在已经没有了。
那些当初没有被批准参军的年轻人都站在了最后面,他们脸上的表情与自己的长辈完全不同。他们都挺直了脖子,睁大眼睛专注地听着秦保国的事迹,脸上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他们对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农村孩子在瞬间变成了战斗英雄和烈士的强烈羡慕和嫉妒。他们血液的温度随着军人的讲话不断升温,流速不断加快;有几个人攥起了双拳,却不知到底想砸在什么上。
最后,全体村民在村长的带领下,排队来到秦保国烈士的遗像前,每个人顺序地向他恭敬地鞠了一躬。在完成这个集体性的动作时,不少人觉得有些茫然,感到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还来不及想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以及为什么,就已经被推进了一个无法挣脱的大旋涡,只能跟着旋转并一沉到底。
与此同时,在离天水坞村几千公里外的云南前线,一个叫杨迈的来自北京的士兵正和他的战友们趴着隐蔽在一片沼泽地里,等着下一次进攻的命令。他们在那里已经趴了七、八个小时,忍受着天气的闷热和蚊虫的狂叮乱咬。此刻,杨迈抬头望着越南方向被猩红的残阳衬出的椰子树的柔美线条,回想着不久前牺牲的战友秦保国。他目睹了秦保国生命消失的全过程,刻骨铭心的景象无法控制地继续震撼着他在惶惑中挣扎的心。他认识这个农村兵只有一个多月,却对这个高个子、眼睛里闪着特殊光芒的年轻人说过的一句话印象很深:“这回终于有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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