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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和长长的白胡须,略微有些驼的背脊,松弛的颈部,还有眯缝着看不太清楚东西的眼神,确实写着岁月二字啊!坐在角落里痴痴的看着父亲跟客人们聊着天南海北,良久,竟会有些陌生的感觉冒出来,不自觉的从脑海中把小时候的父亲调了出来。。。。
父亲是60年代老牌大学生,学电机的,工作上绝对过硬,但满股子里流着知识分子清高的和湖南人蛮倔的血液,在我们矿上的单位里,是没有哪个领导管的了他的,我行我素,自由散漫的高级工程师,从不把各级领导放在眼里,就是我父亲了。但是在家里,他确是慈爱和幽默的父亲角色,我们家里两姐妹,我是老幺,从小是有了名的粘爸爸,不管是去同事家里玩,或是去哪里溜达,甚至出公差,都要把二丫头带上,家里,姐姐和母亲是基层劳务工,所有家务全包,我和父亲则是管理层,光说不做的,基本上她们两个包饺子做家务的时候,我都是躺在爸爸身上看电视嗑瓜子的,母亲和姐姐无怨无悔的干着,我和父亲天经地义的享受着,在八十年代初,计划经济时代的我的家庭里,永远都是快乐的笑声和轻松的交流。那时候,对父亲的爱和依赖,应该是我人生的第一份情感,满满的,仰望着。父亲对自己的宠也像海阔天空一样,任我撒欢儿。
我十六岁那年,父亲四十九岁,1989年,父亲放弃所有老单位的优越条件,只身闯荡深圳,那时的举动和魄力在单位上引起一片哗然,每个人都向往南国但是没人敢走出这一步,父亲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我和姐姐也顿时变成了人人羡慕却又谁也不能攀到的小公主,因为父亲每次回来都会带回南方发达地区才有的新鲜玩意,例如挂在脖子上的电子表啊,同学们见也没见过的WALKMAN啊(他们都在听单卡录音机呢),新款的牛仔衣,上面有很多洞洞,真是又酷又炫,现在都有点羡慕当时的自己,那时生活在一片啧啧声中觉得理所当然,现在才知道,人生能有几次机会担得起优越二字中啊!就是当时的小小的优越,也是父亲用很沉重的代价换来的,所以孩子,对于父辈来说永远都是无知的。就象我现在,每天晚上很晚回到家,看到儿子女儿肆意的躺在床上酣睡的样子,静静的看着他们的脸庞,心里不免酸楚,他们的世界,我给的,我看着,而我的世界,他们是不会也永远不会知道的。
接下来的几年光景,就是每逢寒暑假,我和姐姐都去深圳看父亲,这对我们来说,是最欢呼雀跃的一件事情了,期盼着走进无尽的华丽的世界,那年月,电话还不是很普及,去之前都是先发一通电报,而且没有直达深圳的火车,先都是里外上下的全都敲定后,两姐妹坐上30几个小时的火车到广州,父亲会从深圳坐车到广州火车站来接我们,再乘车到深圳,第一次两个人像麻雀一样兴奋的跟着父亲到了深圳,高楼大厦,玻璃木墙,飞哮而过的大巴中巴留下的夹杂着潮湿的汽车尾气,都让我感到无比的兴奋。还有挂在中巴门上手里拿着写着地名的纸壳子撕心裂肺大声喊叫着的拉客仔,真是看傻了眼。一路繁华又繁华了,换车转车坐车,怎么还没有到啊,最后越走越噪杂,越走越肮脏的到了一个名为布吉冶金大院的地方,父亲说:到了。抬头一眼望去,一圈厂房,破烂不堪,高七层,成堆的打工仔打工妹们出出入入的,好不快活,我和姐姐却怎么也笑不起来,这是什么烂地方啊,很让人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