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部分 (第2/5页)
竟是他的掌心更凉,还是我的肌肤更凉。也许是一般冰凉。这样贴在一处虽取不了暖,却生出稀薄温情。
许久才听见他说:“在府上,你还是像从前一样罢。”
我点点头,没有作声。
“毕竟,是太子詹事的人。”他忽而又笑,用指腹轻抚我颊边一道寸余的浅痕,“以后再挨打,就躲远一些。”
扑萤(3)
“你今年十六岁罢。”他微微笑,头也只停在我鬓边一两分的距离,不离开,也不再近,“日后还有很长岁月,那样的药,就不要再服用了。”
我一时如遭雷震,怔怔望他。
你今年十六岁罢——是,十六岁。还在詹事府时,赵龄决定将我送到这里之前,我便已开始服药。附子,商陆,三棱,牵牛……赵龄问,你可想清楚过?
清楚,一切但凭大人嘱咐。
好罢。从此,你就叫青奴,过去的宛音已经没有了。
是。
附子,辛、甘,大热,有毒。商陆,苦,寒,有毒,妊娠忌服。三棱,辛、苦,平,妊娠忌服。牵牛,苦、寒、有毒……昔日赵龄说,从此需惜福惜身,双亲所赐骨血,不可擅作主张。然而双亲所赐骨血已不属于我身,无从珍惜,即便执著,无非罔顾。那丸药只是精致一粒,但足以日久天长地消蚀肉身,并可助我适时嗽血,无法妊娠……
适时嗽血,不过是要我柔若无骨楚楚可怜,引来凤迦异的动心与同情;而无法妊娠,是怕我一旦有娠而对凤迦异动情,从此不再对主人忠心。
我轻轻笑了,却又有如释重负的轻松。
原来凤迦异已经知道了这一切。原来一开始我和赵龄都错了。
我们以为凤迦异不会注意到一个小小的乐伎。然而他却记住了,并记住了她当时弹奏的《清商曲》。这是他的深情眷顾,还是命运的讽刺嘲弄?
“好了,起来罢。”他扶我,又将琵琶拾起,“在你还是青奴的时候,这一件东西我就不拿给你看了。”
我恍惚。
“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么?”他忽又问。
我默默想了一阵,摇头。
“你们女孩儿的节日。”他微笑,“天上鹊桥,人间七夕。”
我转目投向屏风之外,黄昏已近尾声。
他走出去,立在廊下。我也随着他,隔三两步立定。
四围暮烟与水气沉在一处,夕辉敛尽,极目处的远山只余一道淡墨般的迹子。很快,夜色如同涨潮的江水,无声无息泼染了东面大片天空,只有西山落日处还剩得一痕极淡的薄黄。渐渐,那一抹灯火般的颜色也在天边褪尽。这一夜却并不黑,蓊郁桐荫里款款半弯清月,并着漫天洒落的星子。黄昏时候歇下的虫声又唧唧响了,窗下,墙根,池畔,还有远处不可及的旷野,都被这虫唱浸润。虽不是满月,却已觉得十分满足。须知高流岸圻,珠盈蚌剖,日中则昃,月满则亏。原来世上还有这半分残缺的圆满。
须臾,忽而看见明明灭灭的微光,在黯蓝夜气中,一粒一粒,倏忽近前,倏忽又飘远。
“是流萤。”他说。
“嗯。”
二人俱是极轻的声音,倒似怕惊散了这淡玉色的清美光点。府中前后都很安静,庭院里开了几树紫薇,红白紫三色,衬着月色浓淡相宜。
有一只萤虫振羽而来,绕他肩头来来去去,也不停下。我轻轻抬了手中一柄白绢团扇,缓缓扑那萤。萤虫于是落在绢扇当中,尾光闪烁,不忍惊动。他徐徐拈起,将之盛在掌中,萤虫也不飞去。他将手掌移近向我,两人就静静守着那一点清光,只觉无限幽美,一任夜色弥深,弯月隐没于云翳。
泽陂(1)
天宝九载的暮秋,从南方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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