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部分 (第2/3页)

却觉自己心识鲜明,妄念烦恼逐日减少。”

“师父所言不错,但气力不足,时常疲乏,即便虔诚祈祷,依然不能满愿。佛陀普渡众生,也是先渡了自己。”

韦氏想了想,还是拒绝了饵饼,只饮了一口水,便离榻打座。清晨时又复昏倒。我扶她饮药,轻轻说了一句:“您若果真断了生念,也不必如此苦耗。您若尚有一心牵挂,便需珍重此身。”她肩头轻微一动,没有任何异样,只是将一盏药汤缓缓饮下。

而我也怔忡。那一句只是说给她听么?

此后不久,韦氏渐而进食五谷杂粮,每日修行如旧。

入秋后的一日黄昏,宁国、和政二位郡主又来探视母亲,并携来越冬所需的绢被。垂帘后的韦氏依然拒而不见。

而我抱回绢被去往偏厢时,听得韦氏轻道:“你头发已蓄起来了。”

我一惊。那青布覆裹之下……果真已蓄起新发么?佛舍里没有妆奁,没有铜镜,没有梳篦,自从韦氏允我蓄发以来,我从来不敢自顾。

须臾一岁幽居,竟又蓄成一握青丝么?

天宝十三载。

唐军与南诏战事连绵。

间或听闻,阁罗凤派世子凤迦异与大将段俭魏据险守太和城,避而不战。唐军水土不服,军中瘟疫蔓延,粮草耗尽,未战而死者十之七八。

是秋,京中霖雨不绝,竟至六十余日,城中垣屋颓坏殆尽,物价飞涨,民多乏食。

我们修行的佛舍也日夜频漏,佛堂内阴寒侵骨,韦氏喃喃:“天下汹汹,势将作乱。”

我以佛舍中数目有限的几只铜盆接住漏雨,一时满屋铮然,比之檐下铜铃当风还要响亮。而屋顶之上还不断有新的漏处出现。便将铜盆挪来挪去,十分苦恼。

“不必接了。”韦氏淡淡,“一共便这几只铜盆,无论你怎么挪,能接住的还仅是那几处。”

鸱鸮

天宝十四载春,今上违豫。

太医署医官开出的药却不奏效。于是一批医官革职不用,一时间人心惶惶。

宫里梅花依旧开着,愈显冷清。想必宜春院亦会安静下来。所有人眉眼间似乎都衔了疲惫与茫然。

忽而有一天,我在井畔汲水,叫松枝牵绊住缁衣,垂身整理,顶上青帽却沉沉一坠。青帽落地,那一头郁郁乌发竟垂至身前。一时讶异,心中五味杂陈。静静在井畔立了半晌,只是闭目不语。

这一年离我初入云韶院已隔去整整七年,距那时凤迦异问我,“你今年十六岁罢”,也已晃去五年。光阴最是无情。二十一岁对女子而言正当韶华,如歌中所唱的一种清媚:几时红烛下,闻君竹枝歌。或者一种纵情:公子王孙花树下,轻歌妙舞落花前。抑或只是因为年轻,便风致倾城:谁家采桑女,楼上不胜春。

而我此刻已不敢有妄念,即使这悄然蓄成的长发,还是给了我一丝无声的欢喜。

然而这一年,又是国朝陷入困境、岌岌可危的一年。

十一月初九,“安史之乱”爆发。

安禄山乘铁舆,步骑精锐,烟尘千里,鼓噪震地。所过州县,望风瓦解。守令或开门出迎,或弃城窜匿,或为所擒戮,无人敢拒。

消息传到佛舍之中已是十二月初一日。

宫中人心惶惶,韦氏尚且平静。

十二月初九,听闻叛军攻陷荥阳, 荥阳位于东京洛阳的东面门户,荥阳失守,东京则门户洞开。

东京失守……我蓦地想起赵龄,一时不知佛经诵到哪一处,指间菩提子也久久不曾捻过一粒。

而前方坏消息继续纷纷而来:十二月十三日,洛阳失守,叛军从四门突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东京留守李憕愿与御史中丞卢奕誓死不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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