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部分 (第2/4页)
灯。可见冰雪封锁的极地,尚有炽热的地火在。这真是暗夜里的一点渔火,沙漠里的一片绿洲。几十年来,我虽然也曾有些挫折,但基本上还一帆风顺。可是,在我生活的天宇中,浮云总是遮遮掩掩,皎皎的朗月尚与我无缘。我见到的,往往是‘暗夜’、‘沙漠’。所以,我时时觉得,我们‘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在演出一幕幕令人‘苍然而泣下’的悲剧。错误往往是正确的先导,逆境往往是塑造人才的大师,挫折又何尝不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奋斗永无止境,前路没有尽头,希望不能太奢,能见到一点‘渔火’,拥有一片‘绿洲’,我们就应该满足。”
“覆巢之下无完卵,我被打成右派,幽囚狱底,充军荒洲,能永远见到‘渔火’,拥有‘绿洲’么?其实,我们中队出现的‘渔火’,也只是风中残烛,顷刻即灭。在梁大胆大胆地实施胡萝卜政策、称同志的时候,农场里的别的中队,处处抡大棒,饿狼的绿眼睛时刻盯着我们。”接着竹海又向尤瑜说了场里抡起血腥的大棒的情景——
我们这个右派中队是四中队,此外还有三个中队分布在这十里的湖洲上,荒凉的湖洲无鸡犬,近在咫尺几个中队的右派,谁也不敢相互通来往。来到农场一个月后,离我们中队三里远的一中队,召开了一次斗争会,我才知道另一个中队还有我的吻颈之交在。一个中队开斗争会,其他中队派代表参加,我们中队的人都是极右,个个都得去受教育。其实凡右派都是反面教员,不过一般的右派只是普通的反面教员,而极右才是重量级的反面教授。可如今时代不同了,山中有老虎,猴子也敢称霸王,刺窝窝里的野鸡居然变成了金凤凰!普通的反面教员,如今后来居上,被破格提拔,居然成了教育我们这些超重级的反面教授的超重量级的伟大的反面导师!
开会的当晚,皓月千里,朔风冷冽,严霜铺地。东南远眺,绵延到天边的广阔的湖面,微风荡起的涟漪,跃金跳银,如轻轻抖动的滑腻的撒花绸缎;西北望,湛蓝湛蓝的天穹下,紧贴着天宇的连绵起伏的远山,像最优秀的骑手,驾驭着驯顺的骏马,在草原上竞奔。远处拖拉机吹奏的砰砰砰砰的有节律的乐曲,敲碎了千千万万年来沉睡的湖洲的梦,静谧的大地沸腾了。造物主以极大的热情,将大自然打扮得像个妙龄女郎,花枝招展,可对万物灵长的人,却这么冷酷无情。每月十五块钱的生活费,连吃都顾不上,谁还能顾穿?一年多来,我们像野兽一样地生活着,风雨荆棘,无情地将本来破旧的衣衫,撕扯得筋筋缕缕,哪里还能有效地遮风挡雨?在严寒的威逼下,我们只好缩颈弓背,倒吸冷气,步履蹒跚,怀着无名的恐惧,像被吆喝着赶进屠场的牛羊一样,向一中队走去。才三里路,走了约莫一点钟。
一中队的宿舍,原来是这个湖洲上最大的牛棚。当年,善良的农民,为了防止牛棚里面浸水,在建牛棚之前,先垒起了一个约两尺高的地台,然后在上面树木柱,架横梁,盖草棚。他们哪里会想到,这一结构,今天,给了革命左派们教育右派,提供了极大的便利,他们只要在牛棚的地台前,搁置几条板凳,卸下几片门板,往上一搁,就能轻而易举地搭个宽敞的舞台,不要半点钟,斗争顽固右派的好戏就可以开锣了。大概由于这个地方天然条件好,大队就设在这里。就像要吃饭睡觉一样,这里天天得开大大小小的斗争会,不这样,这里的领导就觉得显示不出革命左派的威严,感到心里不舒服。只是每次开斗争会要写揭示斗争会主题的横幅,这可使威严的领导犯难。有头有脸的领导自己来写,字写得歪斜倒不要紧,俗话说得好,孔夫子不嫌字丑,字写得糟糕,正是他们有别于右派的显著标志,他们常此引为骄傲。何况这里能笑话他们的这些读书人,都是不折不扣、不许乱说乱动的右派分子,即使字写得再差,他们也不敢放个屎渣子屁。可是许多可恶的右派分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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