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 (第3/4页)

从父亲刚才吃早饭的长饭桌底下穿过,刚好落到家里的那一扇有些破损的木门上。 我模糊地谛听到似乎有一个女人的歌声从外边遥远的地方渗透过来,那声音之微弱,仿佛是穿过无数的残垣断壁,经历了很长久的时间之后,才走进我的耳朵里。 现在回想,我记得,那仿佛是一首关于爱情的歌曲,好像是在唱一个被抛弃的女人的忧伤。尽管这忧戚的声音微弱得几乎任何一只粗糙的耳朵都无法听到,但是我当时依然听得格外真切。“……请为我打开这扇门吧我含泪敲着的门,时光流逝了而我依然在这里……”那声音仿佛是停留在远处的波浪,在长廊和整个房间里低徊、旋转和绵延,韵律的柔软的脚步带着我,穿过门外阳光斑驳的庭院,沿着户外的一束束斜射的稀稀落落的光线,终于那波动的声音之流停留在对面邻居家的木门前,歌声就是从住在这里的禾寡妇家发出的。她的声音总像一贴凉凉的膏药,柔软地贴敷在人身体的任何一处伤口上。 禾寡妇的声音在阴雨天里尤其特别,音质厚而脆,并不绵软,雨天的湿度给她的发脆的声音裹上一层很润的壳,使得那声音散发出一种性的磁场。一种混合的性,或者是变了性的母性。 在后来的沉甸而漫长的岁月里,她的这种忽然断裂又忽然衔接的磁质的声音,总是能够穿透我的左右旁通的一片混乱的记忆网络,直抵我的耳朵,像真实地听到一样清晰。在阴雨天里(实际上是雨后初晴的短暂的晴朗天气),它们零乱不堪,缺乏条理,如一团缠连不清的头发,无法用清水梳洗顺畅。面对我脑中的那些可以伸向多种可能性的潜在的思绪,我无能为力。 在那个夏天的混杂在空洞乏味的知了叫声里的女人歌声里,我不禁莫名其妙地黯然神伤起来。 我从母亲的手里抽出我的身体,然后一跃站起来,立在床上开始穿衣服。透过另一扇墙壁上的窗户,我看到窗外灰乎乎的枯草地上,几个小孩子正在追逐嬉戏。我看到六月的阳光在清旷的天空中迷雾一般蔓延。 母亲说,“快起来洗漱收拾,咱们今天出去看电影。” 于是,我迅速地穿衣服,叠被子。心里有点兴奋。 我刚刚腾出床,母亲就把一条|乳白色的毛料裤子平展展地放在我的床上,然后就用熨斗横平竖直熨起来。我一眼看出那是父亲出门开会时经常穿的裤子。母亲显得笨手笨脚,不断有蒸气腾起,使得她的动作紧张而夸张。 这件事以前都是奶奶做,所以我没感觉这有多么重大,现在被母亲做起来,就像是一场高难动作,非常显眼。 总之,母亲做这件事的时候,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反感。 母亲忙完了,就把熨斗放到厨房去,然后又在厨房的水池子里洗着什么。 这时,我已经洗完了脸,觉得眼睛明亮了许多。 我立刻把目光向我的床瞥去,我的眼睛在干净整洁的床上无声地摸索了一会儿,就落到那一条|乳白色的毛料裤子上。我一边往脸上涂抹润肤霜,一边注意到我房间的门正紧紧关闭着,像个闭紧嘴唇的沉思者伫立在那儿,缄默无声。只有敞开的窗子,传递过来哗哗啦啦水流如注的声音。 我把润肤霜放回梳妆台抽屉里的时候,我的目光一下子撞到剪刀上,那剪刀冷嗖嗖地泛着幽蓝的光泽。我向后闪了闪身体,仿佛在回避一桩错误。 我走到窗前,踮起脚尖,倾斜身子,尽可能靠近敞开的窗口,谛听厨房里那只水龙头的水流声。我在自己的空空荡荡的房间里,不用真正去看,就能看到那只寂寞的水龙头正如同一道细长弯垂的瘦脖颈,凉嗖嗖的水线百折不挠地垂落。我感觉到,麻木的时间仿佛因那声音的存在,而有了不间断的流动感,我也因此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力量。书包 网 87book。com 想看书来

四:剪刀和引力(3)

我急速转身,拿起剪刀,直奔我床上的毛料裤子,对准平展展的裤腿就是一剪子。剪刀与毛料裤子咬合发出的咔咔嗤嗤的声音,如同一道冰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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