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 (第2/5页)
离开自己出生的那个车厢,那么他眼里的世界就是一个长方体;如果他有幸走出自己的车厢并遇到至少一个拐弯,那么他眼里的世界就是一条曲线;如果他大致了解了列车的运行路线,并且两次在窗边目睹同一片景色,那么他就会懵懂地接受世界或许是一个圆圈的事实;如果他熟读了旧世界的地理文献,坚持要在列车的轨道与地球的形状之间建立一个正确的关系,那么除了一个旧世界的地球仪,也许还需要一支油性笔。
克罗奇菲西奥想起了埃德加,他一边走一边想,埃德加会需要一个地球仪和一支油性笔吗?
在车轮撞击铁轨的锵鸣之中,先是尤里发出了一声惊叹,然后是尾车的警卫们,在昏昏沉沉的灯光之下,他们对克罗奇菲西奥纷纷侧目。闸门一道接着一道打开,关闭,再打开,再关闭。
克罗奇菲西奥朝引擎的方向走去。他记得,上次如此不停歇地迈步,还是在他每周必去的公墓,洁白的新雪无声地飘落在斜斜的坡道上,润湿了他的靴子,以及眼角。
如今,他身处密闭的车厢,鞋子干燥,双脚冰冷。
车厢一节连着一节,1001节车厢,每节25米,被冰冷的钢铁包裹,25公里用脚步丈量,需要足足五个小时。要是有摩托车就好了,既然汽车和飞机都已不复存在。
监狱车厢,抽屉里传来阵阵微弱的哭喊,圆形的锁眼颤动着,不知是因为外部的颠簸,还是因为内部的捶击。
警卫车厢,三层的床铺挤着神色各异的同僚,原本属于他的床上,睡着一个失去了一只眼睛的小伙子,小伙子睡得很香很沉,仿佛梦见了两个月前的天空。
蛋白块车厢,新架起的炉子发出隆隆巨响,炉顶上,面相痴呆的厨师扎着脏脏的围裙,正疯狂地倾倒着桶里黑不溜秋的原料,炉底下,锋利的刀片砍出一截截整齐的蛋白块。
廊道车厢,空无一人,车窗上的水雾被人用手指划开,上面写着他的名字,以及开门的密码:克罗奇菲西奥,19870807,那是他的生日。
至此,阶层开始上升,世界裂变出丰富的色彩。
温室车厢,亮如白昼,一整排太阳灯彻夜不眠,工人正在收获成熟的第一批苹果,整株的柑橘散发清香,一架一架的新苗正在萌动。克罗奇菲西奥摘下一颗柠檬。
动物车厢,臭味弥漫,野兽的咆哮和鸣禽的啁啾此起彼伏,四头长颈鹿的尸体躺在地上,两名饲养员正在讨论该从哪里切断它们的脖子。克罗奇菲西奥赶走一只停留在他肩膀的小鸟。
海洋车厢,三面环水,荡漾的水波令人目眩神迷,晶亮的鱼群不时掠过头顶,犹如7月1日射向天空的导弹。克罗奇菲西奥透过水波回想苍穹的颜色。
肉类车厢,车顶每隔五分钟自动打开一次,每次持续十五分钟,两名工人在为车厢内壁除冰,他们的口袋鼓鼓囊囊的,装着偷来的骨头肉碎。克罗奇菲西奥将脸转开,视若无睹。
医院车厢,墙上的警示灯是所有人的指挥棒,弯道和颠簸是红灯,严禁任何器械操作,直行是绿灯,需要抓紧时间,一位护士正动作麻利地往一个肥胖的肚子上注射胰岛素。
教学车厢,动物活泼的画像贴满墙壁,忧伤的旋律时断时续,脚踏风琴上方的灯亮着,系着丝巾的莉莉娅脱去了羽绒服,在昏暗的灯下弹奏,她的拖把插在水桶里,长长的把手靠在第一排课桌旁。
克罗奇菲西奥亲吻了她。
阶层继续上升,脚下延绵出猩红的地毯。
制衣车厢,三个裁缝正熬夜苦干,五颜六色的布料堆在脚边,针车笃笃,焦虑地与时间赛跑,一个裁缝看见了克罗奇菲西奥,向他讨要礼服袖口一粒金色的纽扣。
酒吧车厢,觥筹交错,晃动的液体在每个人指间闪烁,酒瓶搁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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