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部分 (第2/3页)
仗可以打了!”在他和秦保国独处时,他发觉了这个农村兵眼中的孤独。一次,有个战士问秦保国家里还有什么人,他犹豫了一下说:就一只狗,叫“天将”。
这个简单的回答让在场的人一惊,更让杨迈不好受了一整天。他试着去想只有一只狗做伴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也更想知道这个沉默的农村兵为什么如此急于参加真枪实弹的战斗。在秦保国的脸上,杨迈似乎看不到藏在每个人内心对死亡的终极恐惧,尤其是像自己这样读过很多文学作品的人。
就在那每分钟都极其难捱的沼泽地里,北京兵杨迈又想起了秦保国踩上地雷后发生的一切,那个已经永远留在他记忆里的瞬间。他脑中又一次出现了这个高个子的农村兵在双腿被炸断的情况下,奇迹般地腾空而起,拉响了身上的手榴弹,与十几个越南士兵同归于尽的惨烈情景。当时发生的一切惊呆了他和所有卧倒在他后面的战友,最让他们无法忘记的是,就在秦保国的手榴弹已被拉开但还未爆炸的短暂几秒钟里,好几个人都亲眼目睹了秦保国那因为激动和狂喜而变得神采飞扬的脸,并吃惊地在上面看到了一个让人难以相信的事实:这个农村来的新兵面带微笑,似乎是在做一件令他迷恋和期盼了一生的事。
仿佛对第二天发生的事情有着预感一般,秦保国牺牲前的那天下午,第一次和杨迈说了很多话,如同他离开狼狗“天将”前做的一样。杨迈从头到尾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插一句话。他被秦保国从小在那个普通的小村子里经历的极度孤独、贫穷和他内心的全部渴望和绝望震得手脚发麻,他无法相信自己与这个农村兵的内心竟有着如此似曾相识的感觉。最后,秦保国恳求杨迈一定要收养他的“天将”——如果他能活到战争结束的话。杨迈还是没说一句话,只是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
趴在沼泽地里回忆秦保国的这个北京学生兵,是为了逃避当时的文化革命带给他的绝望而在四年前参军的。他的父母在文革初期一起自杀时他只有九岁。他靠着读安徒生的童话度过了独自生活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后来,陪着他的变成了托尔斯泰的小说,可是它们无法帮助他愈合歧视给他带来的创口。他迫切需要一种外在的肯定来抵制内心的无助,想通过参军来体现被他怀疑的自身的生存价值,并通过爱国主义和自我牺牲来证明生命可能有的另一种意义。
可是秦保国的牺牲彻底改变了他。
杨迈后来在日记里写下了这样的话:秦保国在拉开手榴弹的一刹那,他脸上的表情是我一生中从未见过、并希望此生再也不会见到的。那张放着光的脸上有着世界上最卑微、最孤寂的灵魂最终得到解脱后才有的狂喜,也有着一个默默修行一生的僧人终于见到了极乐世界的圣洁之光后的真正心满意足。那脸上写着世间所有悲剧的完整内涵。
在另一篇日记里他写道:“当秦保国为了最后的解脱和尊严迫不及待地冲向战场时,他的生命并不仅仅是被战争、贫穷和命运所毁灭,更是被比它们更可怕、藏在他的每一个同类灵魂之中的冷漠。那冷漠就藏在那个小村子里,藏在所有有人的地方。”
杨迈在目睹了身边更多战友的生命消失之后,侥幸在战争结束时活了下来。复员以后,他不允许自己再去碰触与那段经历有关的任何回忆,特别是关于秦保国。
进入八十年代后,中国的政治局势继续发生巨变,杨迈和很多人一样,也有了上大学的机会。毕业后,他拿到奖学金去美国读研究生,选择了一个极少有人感兴趣的专业——园艺。毕业回国之前,他转遍了美国,然后回到中国。他在云南开了一个园艺种子公司,准备将余生致力于培育新品种的植物和花卉。他痴迷鸟叫、虫鸣和流水声,不可抑制地厌恶一切人造的声音。
很多年之后,他的儿子,一个出生在经济改革之后的年轻人问他什么是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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