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第3/5页)

李迟舒哪里知道,这才是我的目的。

过去那么多年,他无数次把自己青春那些黯淡无光的痕迹藏在与我谈笑时的字里行间,却从不肯全须全尾告诉我所有。我似乎知道他曾经的贫穷、困苦与孤独,那样的他总是在我的脑海中呈现出一种片面式的想象。

后来我发现,我其实对他知之甚少。他掩藏在平和笑容下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愿意面对和回忆的穷苦,就像他住了二十年的那个老房子一样,从不肯向外透露半分。

每每他谈及他的学生时代为了省钱而捉襟见肘的拮据日子,我一想深挖几分,多问一点,他就摇摇头,用他最典型的那副笑容把人挡回去:“你不知道的。”

“真的很穷。”他那样的笑最温和不过,最疏离不过,“你无法想象的。”

一生至此,我陪他走过这许多年,他都不肯带我回那个地方看上一眼。

他把那个全须全尾都在痛苦着的自己,连同自七岁起,十几年来真正会让他想起就犹如撕扯伤疤一样触碰到他的自尊与自卑的过去,都锁在那个房子里。

连我也成了和蒋驰那样触及不到他的贫苦的局外之人。

可是被他关起来的那个李迟舒,越锁就越孤独,越不可触碰就越难以磨灭,最后和那一屋的黑暗融为一体,吞噬了他自己。

所以你看啊,李迟舒,你和沈抱山一起站在本还可以再破烂一点的房子里,这个人也不是多遥不可及的,你与他之间没有那么大的天沟地堑。他也可以吃你吃的苦,走你走的路。

别把沈抱山关在门外了,李迟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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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李迟舒铺好床,他站在我对面欲言又止:“我的那间……”

“就一间,咱俩一起睡。”我没有给他拒绝的余地,“晚上想吃什么?”

“呃……都可以。”

“吃饺子吧。”

他怔了怔:“……饺子?”

“饺子。”我冲他偏头,“你不想吃?”

“不是。”他急得甚至摆了摆手,“饺子……就吃饺子。”

李迟舒抬脚就要走:“我下去跟你一起做。”

我拦着他:“你别去了,要现烧柴,到时候熏你一脸。”

我看他还想争取,又说:“我一个人做能快点。”

李迟舒这才打住:“……好吧。”

“你——”我指指窗台下的书桌,“是要看书还是下去玩儿?”

大概是因为放假第一天,李迟舒稍微放松一点,在楼上做了快一个小时作业,天暗时就下来了,那时我已经剁好肉馅,往灶里点了火加了柴,正一边煮水一边包饺子。

李迟舒扒在厨房的小木门那磨磨蹭蹭地探头。

“马上就下锅煮了,”我抬头瞧他一眼,“饿了?”

他还是摇头,试探道:“我能进来看看吗?”

我哭笑不得:“进来啊,我又没拦你。”

李迟舒快步走到菜板和一桌子馅料前,眼底是藏不住的期待。

我知道这是因为他没吃过饺子。

或许吃过,但那是七岁以前的事,他没记忆了。

李迟舒一生到死,报复性地补偿过自己许多东西:各式各样的咖啡机,几十套价格不菲但买来几乎不穿几次的睡衣,各种地毯,许多对耳机,不同品牌的水杯和台灯……但有一些他也从来不去触碰,比方说饺子,比方说汤圆。

他有一次看着电视里一家人其乐融融吃饺子时同我谈起这个话题——

“小时候想吃,外婆不让。有一年大年三十,她从敬老院回来,说给我做顿饭,我说想吃饺子,她先骂了我一顿,又自己哭了很久。说爹妈都死了,还吃什么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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