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部分 (第3/5页)

时雪势加大,崖顶北风狂啸,视线朦胧一片。

燕皇望着索桥对面白茫茫的山影,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再度吐出一口黑血来,清洛忙抽出手,扶住他关切问道:“陛下,您撑不撑得住?”

燕皇缓缓立直身躯,声音疲惫嘶哑,仿似毕生飘荡的游子,历经千辛万苦回到故乡,怆然道:“已经撑了二十年了,就剩这最后一刻了,怎都要撑住才行,总要去面对的,走吧!”

林归远望着坐于身侧的皇帝,握住他的右手,传过真气,替他驱散寒气,见他面色苍白,神情痛苦,眼中闪过怜惜疼爱之色。

皇帝解宗珏此刻哑穴被点,四身无力,只能依住林归远,静静地坐在这参天古树之上,也只能默默地看着树下木亭中,那静美如兰的母后围炉拥裘,悄然而坐。

林归远不知他此刻在想些什么,他早已由初闻真相时的激愤、狂乱、质疑中平静下来,林归远也知先前自己所述对他打击太大,只能默默地看着他发泄,看着他愤怒,待他逐渐平静下来才点住他的穴道,将他带至这绝情崖顶,避过母亲耳目,端坐于木亭边的大树之上。

雪越下越大,崖顶积雪渐厚,寒风阵阵刮过木亭,林太后不由拉紧了身上的素裘披风,身边炉内炭火熊熊,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她的心一时在烈火中熊熊燃烧,一时在寒冰里苦苦挣扎,曾经无数个深夜,她无法入眠,不停想象着要是与他相逢,会是何种情景,他会是悲歌还是痛哭?他会是忏悔还是冷漠?他可曾千山万水寻找自己,可曾深夜梦回思念着自己?

只是这么多年来,她万万没有想到,他竟已贵为燕皇,而自己也成为了天朝的太后,命运是多么可笑,流光塔前的一剑,竟书写了这段历史,竟成就了这么多人的命运。众生仰视于她,瞻慕着她的高贵与尊严,谁也不知道,她却只愿回到流光塔前的那一夜,回到不曾知道真相的那段时光。

崖边隐隐传来歌声:“寒风扬兮,白雪苍苍,往日来兮,故人情伤,岁月流兮,吾心哀怅,万事归兮,可与同殇!”

一个白影出现在大雪之中,由模糊而清晰,但她眼中却渐由清晰而模糊,她看不清他的面容,看不到漫天飞雪。她只看到那悠远深邃的眼眸,只听到他歌中的忏痛与悲怜。

燕皇在木亭前停住脚步,静静地凝望着她。这么多年过去,岁月不曾在她姣好的面容上留下太多痕迹,她仍是那般静如月光,婉如幽兰,但她轻蹙的眉在诉说着岁月的忧伤,她迷蒙的眼又折射出无穷的悔痛。

他似看到她被仇恨推着,喘息着一步步向前走,似看到她一次次将心中情义狠决地斩断,他的目光移向她的颈间,那道伤痕虽已淡如青烟,却仍亘在那处,永远亘在自己的心头。

林太后双手束于袖中,也是静静地凝望着他。这么多年过去,岁月已将他由当年俊雅无双的公子变成今日这个冷竣威严的帝王,他的双鬓已现白发,他的眼角隐有皱纹,他的眼神又是如此悲伤。

“小姑娘,剑可不是这么练的。”圆月下,十七岁的她耐不住塔内的寂寞,溜到流光塔前练剑,他却不知何时出现,斜靠着树干轻侃调笑。

“小姑娘,不如让在下来教上你几招,可好?”他一袭白衣,一柄雪剑,嘴角挂着隽永的笑容,长剑横在她的颈间,轻嘲浅笑。

“小姑娘,在下不是故意的,你醒了可就好了。”他眼中充满焦灼与愧疚,望着羞愤之下横剑自刎的她。

“小姑娘,要不你在我的脖子上也割上一剑吧。”他递过长剑,闭上眼来,她才发现他长得那么俊雅飘逸,生平第一次心儿竟会跳得那么快,脸会变得那么滚烫。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可好?”他跟在她的身后,在靖南山游游荡荡,在涞水河边徜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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