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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必问呢?她早已在文字里预言了自己与上海的将来,同时,她似乎从未渴望过平常人所谓“圆满的人生”,在她的小说里、散文里,处处是对“真心”的叹讶,带着悲天悯人的语调,评价那是一件多么稀罕难得的事情:
《金锁记》里,七巧在老时不无自傲地想,“如果她挑中了他们之中的一个,往后日子久了,生了孩子,男人多少对她有点真心。”那一点真,是带着俯就之意,自欺欺人来凑数的;
《倾城之恋》里,柳原对白流苏“许诺”(勉强算得上一种许诺罢):“有一天,我们的文明整个的毁掉了,什么都完了——烧完了、炸完了、坍完了,也许还剩下这堵墙。流苏,如果我们那时候在这墙根底下遇见了……流苏,也许你会对我有一点真心,也许我会对你有一点真心。”——这里的真,是以毁灭为代价,因为厌倦、疲惫、劫后余生,而照见的一点点本心。
她自己的爱情,也正是这样,见证了时代,也被时代所见证。
这是1944年末,“张爱玲”年,汤汤地流过了,《倾城之恋》话剧的成功,是她在上海最后的辉煌,此后虽然亦时有佳作,引起波澜,却总是褒贬参半,忧喜相随。
时代的车轮,渐渐把所有的暗香异艳都碾作齑粉,零落成泥,面目全非
第十七章 台港行(1)
1
我的灵魂无比欣喜地看着张爱玲在阔别国土六年后,又再次飞来中华大地——虽然她是第一次来台湾,可这毕竟是中国人的地方,她的双脚重新踏上中国的土地,触目都是黄皮肤黑头发的同族同宗。我的灵魂听到她激动地脱口而出:“真像是在梦中。”
这一声,倒把我从梦中唤醒过来。
那是1961年10月13日,张爱玲这次来台,是她从前在香港美新处做翻译时的老上司麦卡锡帮忙安排的,麦卡锡回忆说:“我协助安排邀请,可是我已不记得详情了。与我们合作出书的台大年轻作家们推动此事,因为他们敬张爱玲如神。”
当时麦卡锡是美国驻台北领事馆的文化专员,他将爱玲接至自己在台北阳明山公园附近的大别墅中,香车豪宅,仆从如云。这是爱玲久别内地之后,第一次重新接触到豪华的生活,心中百感交集。夜里凭窗远眺,那天边的月亮,和美国看到的,是同一个月亮吗?
次日正午,麦卡锡在国际戏院对面的大东园酒楼设宴,为爱玲接风,陪客有白先勇、王文兴、欧阳子、陈若曦、王祯和、戴天等,他们都是台大的学生,共同创办了一本《现代文学》,正是“出名要趁早”的浪漫青年。他们后来也都在文坛上声名鹊起,如今均已著作等身。白先勇和陈若曦的小说我都看过的,并且喜欢,尤其白先勇倾家荡产排演青春版《游园惊梦》的气概,真令我佩服而且感激——不是这样的人,还有谁会爱惜昆曲呢?
约好12点见面,主人却久久不至。天很热,好在餐厅里的空调开得很足。大家都没见过张爱玲,于是纷纷猜测她的外貌。陈若曦问白先勇:“你想她是胖还是瘦?”
“她准是又细又瘦的。”白先勇毫无考虑地说。
陈若曦不同意:“我想她一定是既丰满又*。”她很早以前就看过《流言》,对照片上的张爱玲印象很深,那样的有一种燃烧的生命力的女子,应该是既丰满又*的吧?
等了又等,猜了又猜,张爱玲终于来了——她消瘦清绝,行云流水,周身是一种脆薄如蓝色花雾般的优美气氛,给所有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瘦,真瘦。
她羞怯地向众人问好,声音低而轻,但每个字都咬得很仔细,仿佛怕人错会了意,像个较真儿的小女孩,完全不是人们心目中那丰满*、有着燃烧的生命力的大女人形象。
陈若曦觉得意外,却并不失望,只是向麦卡锡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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