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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难过?她俩年龄差不多。”家义不知道家慧是从士霞那儿得到消息的,还以为大哥只给她送了凶信,唯独瞒着自己。如果是在六六年以前,他会暗自庆幸这种区别,可是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以后,这种不同只会让他感到失落和疚悔。

汪苏说:“爸,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家义说:“啥事儿?说得这么正式。”汪苏从书包里掏出一张表格递给他。家义先看见表格上几个黑体大字,高兴地叫起来:“哟,我们汪苏要入团了。”等接着往下再看,脸色骤然变了。“你这填的是些啥?乱七八糟的!”他指着出身一栏里触目惊心的六七个“地主”,高声问:“谁叫你这样填的?不是跟你说过家庭出身填‘革干’吗?”汪苏紧张地红着脸,辩解说:“我原来填的是‘革干’,岳老师说不行。”家义问:“哪个岳老师?”汪苏说:“政教处的岳老师。”家义若有所思地说了句:“是她呀。”李兰茹问:“啥样一个人?为啥非把一锅清水搅成混汤?”汪苏在旁边,家义没敢细说。他不想让孩子知道那些过于复杂、似是而非的往事。他问:“岳老师还说了啥?”汪苏看看李兰茹,战战兢兢地说:“她说我还有个叔爹,五九年死的。叫我也填上。”

益生堂 第三章(15)

李兰茹正在缝汪萱衣服上挂破的口子,气得跳起来骂了句:“放屁!”她从家义手里接过表格,看见家礼、家义、家慧和三个孩子名字后面全都填的是“地主”,只有自己是个“贫农”,一下就炸了。“一个个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旧社会啥样儿都没见过,咋都成地主了?”一边说,一边把表格嚓嚓几下撕成碎片。

汪苏白天在学校受了岳老师一顿奚落,特别是岳老师眼里那种冷漠和讥讽,已经让她羞辱难当,本以为回家能了断此事,没曾想家义和李兰茹的反应如此强烈。眼看入团要成为泡影,不由委屈得眼泪刷刷往下直淌。

家义见她伤心的样子,口气缓和下来,说:“别哭了,爸爸知道不是你的错。”汪苏边哭边说:“老师……明天……就要我……交去。”李兰茹瞪着眼睛喊:“她叫你交,你就交啦?她要你吃屎,你吃不吃?”家义推着汪苏说:“走吧,走吧,别惹你妈生气。”汪苏走到桌前,不敢大声哭,憋气得用圆规在课本上密密麻麻扎出一片洞眼。

晚上睡下了,李兰茹脸朝墙,把背对着家义,不说话。家义小声说:“小孩子都有个上进心,你不该发这么大脾气。”李兰茹冷笑一声。“孩子有上进心,我就没有了?我自己的组织问题这么多年解决不了,都是因为啥?”她家里世代为农,组织上审查来审查去审查不出问题,就因为家义的社会关系,再加上六六年的固执,被人咬着不愿松口,入党成了遥不可及的梦想,怨忿就慢慢在心里积郁成了气候。

家义不好再说什么,气恼地嘟噜道:“你怪我,我怪谁?当初你嫁给我,我啥也没瞒你。这会儿又后悔了?”李兰茹声音大起来。“咋了?我不该后悔?吃苦受冤一辈子,连委屈都不让人说说?”家义息事宁人地说:“好了,好了,算我对不起你们,都是我的错,行了吧?”顿一顿,又说:“难道我愿意这样?我受的委屈比你们少了?”李兰茹听到这句,不敢吱声了。两人背对背躺着,再也无话。

过了好久,家义以为李兰茹已经睡着了,却听她突然又冒出一句:“我也就气头上说了两句狠话,你就这样忍不下?”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背着身子干脆装睡。

第一批团员宣誓,汪苏被关在大门外面。晚上到家她只说肚子不舒服,不想吃饭。李兰茹喊她洗碗,她坐着不动,说:“汪若不能洗呀?我又没吃饭。”李兰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