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部分 (第2/4页)

除了一些针头线脑的零碎,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他们四处搜查时,把家礼和家义撇在堂屋里。家义两腿并拢站着,两手下垂贴在大腿上,头低垂着不敢抬起来,宽大的牌子把他身体切割成两个部分。家礼看着他,内心充满忧伤和哀叹。两人不能说话。他希望家义抬起头,他们可以用目光交谈。可是几个人肆意翻查的闹腾和堂屋里的寂静,使家义更觉得压抑,更不敢抬头。兄弟俩就这样默默对立着,内心里都是风起云涌,表面上却显得波澜不惊。

来人到每间屋里,把能翻的东西都翻遍了,却还是无功而返。他们走进堂屋,高胖子对家礼吼道:“汪家礼,老实把东西交出来。你想包庇走资派的弟弟,是蚍蜉感( 撼 )大树,不自量力。”这是他刚刚从报纸上学来的话,不认识的字被他念了半边。

家礼说:“你们找也找了,翻也翻了,有没有,应该你们说了算,咋还来问我?”

矮瘦子尖着嗓子喊:“癞蛤蟆躲端午,躲得了初五,躲不过十五。就是挖地三尺,我们也要把汪家义的罪证找出来。今天找不到,我们明天还会来。哼!”最后一个字,本想用丹田之气发出来,无奈嗓音太细,几乎变成一声尖叫。

家礼说:“门是敞的,你们想来就来。”

几个人推搡着家义往外走。家礼跟到门口,一副讨好的样子说:“你们要斗他,可得把他的身体弄好。身体整垮了,你们就没人斗了。”高胖子狐疑地看看家礼,说道:“你还算有点觉悟。”

往回走的路上,家义反复回味家礼最后几句话,渐渐悟出大哥的话外之音,禁不住又感动,又羞惭,眼里潮热,喉头发哽。好多天了,他不曾见过一张亲人的面孔,今天不仅见到了大哥,还得到以特殊方式表达的久违的关爱,他的心因为感动而微微颤栗起来。

一群人刚走,玉芝领着士霞、士兰一人挽着一筐煤核从外面进来,见屋里凌乱不堪,不由大惊失色,问道:“这是咋啦?闹匪了?”家礼语气平淡地说:“家义回来了。”玉芝更觉诧异:“是他翻的?”家礼说:“不是他,是红卫兵。”玉芝立刻敛低声音,问道:“为啥事儿?”家礼说:“不知道,说是找个东西。”家礼不想把实情说出来让她着急。玉芝问:“找啥东西?找到没有?”家礼摇摇头。“没找到。”玉芝悄声说:“听街坊说,老二是走字派。你跟他不分明是家字派吗?咋又成走字派了?走字派是个啥派?弄得这样鸡狗上墙的。”

家礼知道她弄岔了,也不想跟她解释,交代说:“不懂的少问。过两天他们还会来,到时你别说话,把孩子们带到一边,等我来应付。”士霞、士兰不经吩咐,已经开始拾掇被抄乱的东西。玉芝想起什么,说:“刚回来的路上看到老大了,脸上一块青,好像两口子又打架了。”

士云这时已经有了两个孩子。文化革命一开始,女婿要她和地主家庭断绝来往,不许她再回家。士云不听,有空还是偷偷往家跑,被女婿知道了,就得遭一顿暴打。他正在进步,害怕士云不清白的出身成为自己前进道路上的障碍。被打得撑不住了,士云气极之下说出:“你要再打,我就把你跟那野女人狗扯羊腿的事儿捅到单位上去。”他恼羞成怒地揪了士云的头发往墙上撞,边撞边骂:“你个表子养的婆娘,还想翻天哪。你叫老子不得安生,老子叫你不得好死。”玉芝看见的士兰脸上那块青紫,就是他揪着在墙上撞的。

家礼阴着脸,半天才说:“忍字敌灾星。你跟老大说一声,叫她多忍一些。吃小亏,不吃大亏。”玉芝说:“嫁给那个二百五,就算吃亏到家了,还有啥大的小的。”家礼说:“前留三步好走,后留三步好退。我们如今帮不了她,叫她自己给自己留条活路。”经历了从来没有经历的一些事,他忽然开始明白家义,明白李兰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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